但不管怎么说,叶向高还是顺顺当当地踏上了仕途。此后的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十五年后。
万历二十六年(1598),就在这一年,叶向高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因为他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时皇长子朱常洛已经出阁读书,按照规定,应该配备讲官,人选由礼部确定。众所周知,虽说朱常洛不受待见,但按目前形势,登基即位是迟早的事,只要拉住这个靠山,自然不愁前程。所以消息一出,大家走关系拉亲戚,只求能混到这份差事。
叶向高走不走后门我不敢说,运气好是肯定的,因为决定人选的礼部侍郎郭正域,是他的老朋友。
名单定了,报到了内阁,内阁压住了,因为内阁里有沈一贯。
沈一贯是个比较一贯的人,十五年前那档子事,他一直记在心里。讲官这事是张位负责,但沈大人看到叶向高的名字,便心急火燎跑去高声大呼:
“闽人岂可做讲官?!”这句话是有来由的,在明代,福建一向被视为不开化地带。沈一贯拿地域问题说事,相当的阴险。张位却不买账,他也不管你沈一贯和叶向高有什么恩怨,这人我看上了,就要用!
于是,在沈一贯的磨牙声中,叶向高正式上任。
叶讲官不负众望,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在教书的同时,和太子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
根据种种史料反映,叶先生应该是个相当灵活的人。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教书育人的同时,他还广交了不少朋友,比如顾宪成,比如赵南星。
老板有了,朋友有了,地位也有了,万事俱备,要登上最高的舞台,只欠一阵东风。
一年后,风来了,却是暴风。
万历二十六年(1598),首辅赵志皋回家了,虽然没死,也没退,但事情是不管了,张位也走了,内阁只剩下了沈一贯。
缺了人就要补,于是叶向高的机会又来了。顾宪成是他的朋友,朱常洛是他的朋友,他所欠缺的,只是一个位置。他被提名了,最终却未能入阁,因为内阁,只剩下了沈一贯。麻烦远未结束,内阁首辅沈一贯大人终于可以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了。不久后,叶向高被调出京城,到南京担任礼部右侍郎。南京礼部主要工作,除了养老就是养老,这就是四十岁的叶向高的新岗位。在这里,他还要待很久。很久是多久?十年。
这十年之中,朝廷里很热闹,册立太子、妖书案,搞得轰轰烈烈。而叶向高这边,却是太平无事。
整整十年,无人理,无人问,甚至也无人骂、无人整。叶向高过得很太平,也过得很惨,惨就惨在连整他的人都没有。对于一个政治家而言,最痛苦的惩罚不是免职、不是罢官,而是遗忘。叶向高,已经被彻底遗忘了。
一个前程似锦的政治家,在政治生涯的黄金时刻,被冷漠地抛弃,对叶向高而言,这十年中的每一天,全都是在痛苦地挣扎。
但十余年之后,他将感谢沈一贯给予他的痛苦经历。要想在这个冷酷的地方生存下去,光有同党是不够的,光有后台也是不够的,必须亲身经历残酷的考验和磨砺,才能在历史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首辅,在不久的未来,他将超越赵志皋、张位,甚至申时行、王锡爵。他的名字将比这些人更为响亮夺目。
因为一个极为可怕的人,正在前方等待着他。而他,将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人。这个人,叫做魏忠贤。
万历三十五年(1607),沈一贯终于走了,年底,叶向高终于来了。但沈一贯的一切,都留了下来,包括他的组织、他的势力,以及他的仇恨。所以刘廷元、胡士相也好,疯子张差也罢,甚至这件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根本就不要紧。
梃击,不过是一个傻子的愚蠢举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情,能够打倒什么,得到什么。
东林党的方针很明确,拥立朱常洛,并借梃击案打击对手,掌控政权。所以浙党的方针是,平息梃击案,了结此事。而王之寀,是一个找麻烦的人。
这才是梃击案件的真相。
对了,还忘了一件事:虽然没有迹象显示王之寀和东林党有直接联系,但此后东林党敌人列出的两大名单(点将录、朋党录)中,他都名列前茅。
再审
王之寀并不简单,事实上,是很不简单。当他发现自己的上司胡士相有问题时,并没有丝毫畏惧,他随即去找了另一个人——张问达。张问达,字德允,时任刑部右侍郎、署部事。
所谓刑部右侍郎、署部事,换成今天的话说,就是刑部常务副部长。也就是说,他是胡士相的上司。
张问达的派系并不清晰,但清晰的是,对于胡士相和稀泥的做法,他非常不满。接到王之寀的报告后,他当即下令,由刑部七位官员会审张差。
这是个有趣的组合。七人之中,既有胡士相,也有王之寀,可以听取双方的意见,又不怕人捣鬼,而且七个人审讯,可以少数服从多数。
想法没错,做法错了。因为张问达远远低估了浙党的实力。在七个主审官中,胡士相并不孤单。大体说来,七人之中,支持胡士相的,有三个人,支持王之寀的,有两个。
于是,审讯出现了戏剧化的场景。
张差恢复了理智,经历了王之寀的突审和反复,现在的张差,已经不再是个疯子。他看上去,十分平静。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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