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像个铁人,不知疲累,现在他忽然觉得累。下午从公司回来的路上,他忽然想喝酒。路过一家餐厅,进去喝了一瓶红酒,出来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他开着车一路狂奔回来,幸而没有碰到交警,也没有发生意外。他进屋的时候,看见楼上有亮光,立刻知道简银河在,他的心就踏实了下来。站在客房门口,看见她穿一身淡蓝色家居服坐在窗口,他真觉得心动。很久之前他只是想得到她,现在才深刻感到,不仅是想得到,更是一种心灵上的需要。需要她做他的一个依靠,远远地在那里,他也心安。
纪南站在房门外,酒意消失了,却还像是在梦中。他本来无意那么轻薄地冒犯她,但借着点儿醉意,就轻易地脱口而出“我在这里你就不能换”。他很懊悔,本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重新改善的——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总之是到她不再那么恨他的时候。
房门忽然间开了。纪南这才发现自己是一直愣在门口的。
简银河倒是一脸平静,“走吧。”
“我换件衣服。”
纪南回房间换了件t恤,简银河已经等在了客厅。窗帘隔断了屋外的阳光,没有开灯,屋里昏暗,气氛沉静得诡异。她也许每天都会在这样昏暗沉静的客厅里独坐很久,他很想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
他注意到餐桌上玻璃瓶里的一束玫瑰已经半枯萎,还留着一屋子残香。这应该是那天他打电话订的花,他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尽量处理得自然清淡、细水长流,于是当店员问他要不要卡片或者写一两句话的时候,他说不用。就是单纯想送她点儿什么,说不上任何缘由的。
他带简银河去了附近一间西餐厅。他让她点餐,她只要了一份沙拉,他便自作主张帮她多点了一份法式炸虾和牛排。他帮她点菜,她就随他,吃不吃是她的事,他习惯用金钱购买感受,这是他的事。
一顿饭下来,简银河发觉纪南根本没有吃多少。其实他并不饿,只是想找个可以消遣的地方,然而一个人来消遣,毕竟没有味道,所以她理所当然成为陪客。餐厅里播放着不知名的夜曲,两个人对坐着,没有什么对白,连空气和音乐都显得贫乏。
“你有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纪南想打破沉寂。
简银河抬头看了看他,“没有。”
他觉得有点儿泄气,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她。在他面前,她完全把自己变作一尊雕像,去除一切情绪、思想、生气,只剩下生硬的顺从。
简银河始终低着头,手捏着小银勺机械性地搅动着茶杯里的红茶,纪南的情绪和神态,始终不在她的关注范围之内。气氛安静得过分,餐厅的夜曲变成了背景,她都能听到纪南吞咽红酒的声音。她又想到了溪文,在任何安静的时刻,她都容易想到钟溪文。原来当一个人独处孤岛,思念感会变得如此浩大。
一瓶酒见底,纪南感觉心口发烫。简银河始终默然,仿佛在用默然抵抗他。一股怨气从他心底升起。他带着醉意,忍不住说:“银河,你真的很恨我?”
简银河抬起眼睛,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她起初是很恨他,但很快这种恨意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说不上是无所谓还是逃避,在接下来很长久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得学会把他放在一个去留皆可的位置。
简银河的沉默让纪南心头的那团火烧得更加剧烈,他压抑着情绪,招来服务生付账。
走出餐厅,已经是夜幕初临,天边的夕阳还剩一点儿凌乱的残光,像是挣扎着不愿消散。那色彩正契合纪南的状态:躁乱、微醉、无计可施。
简银河一路上都没有话,微凉的风和夜色,衬得她更冷漠。一路上纪南也无话,两个人并排往回走,隔了半米远的距离,他闻见她身上随风散发的淡淡清香,大概是沐浴露或洗发液里的某种花香,他忽然感到身体深处蹿上来的一阵激流。她怎么这么轻易就唤醒了他男性感官上的原始需求?他有点儿懊恼地加快了步子,他明白他们之间的时机还远远不成熟,他需要克制。
这个夜晚出奇的闷热,一连两个小时,纪南坐在电脑前一直处在神游状态。他莫名觉得更加醉了。他想听点儿音乐来放松,但打开音箱,却发现里面没有碟片。他想起许多cd都是放在客房的书架里。
客房的门虚掩着。纪南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他推门进去,简银河不在。房间的摆设相比之前没有任何变化,除了简银河买来的床单。屋子的简洁和秩序一如从前,连人气也嗅不出来。她人住在这里,精神不在这里。
窗台边的小木桌上,摊着一本书,音响里播着一首爵士乐。他忽然怜惜起她来,想必她每天的生活,除了书,就是音乐,再就是孤独。此前他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为什么要把她圈到自己的屋檐下?仅仅是因为爱吗?还是自知得不到所以更想得到的一种yù_wàng?
床上一片素净,她什么也没带来,除了一个台钟。台钟放在床头柜上,是倒着的。他伸手去扶正它,却看到底下有一个记事本,上面有几行清秀的小字:“溪文,现在,很想念你。”纸的空白处,还零星地写着好几个“溪文”。
纪南顿时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悲凉直冲上脑海。他知道她笔下的这个溪文,在几个酒会上见过,是钟氏的公子——原来他与简银河之间有过故事?
这时房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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