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是叫白梓岑吧。”明明是一句疑问句,却被祁微硬生生地说出了肯定句的语气。
白梓岑也不慌,只是睁大了眼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祁微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语气带着些恍然大悟的觉醒:“一猜就猜出来了。怪不得我说师哥当时在医院见了你,一瞬间就变了脸,一点都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客观公正的梁检,反倒像是个……”
“像什么?”
“像是个赌气的小男人。”
听到祁微的形容,白梓岑的眼前像是忽然折腾出了一幅画来,一个没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祁微也在旁边一同笑:“现在才终于知道,原来你们俩是旧识。”
白梓岑对着面前湍急的小河,长长地叹了一声:“他呀,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对了,嫂子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叫白梓岑的吗?我来跟你说啊……”
“你说。”白梓岑倒是一下子来了兴致,像是听茶座会一样,盼着祁微说下去。
祁微也很是识相,摆开了阵仗,大有要跟白梓岑讲三天三夜的意思:“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师哥跟我说,让我帮他调查一桩涉及他父亲的十几年前女童绑架案的资料,还说一定要找出证据,以证明他父亲的清白。后来,有一天,我跟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的证人,能够拿到证据了,他隔天却跟我说不用再找了。我前几天还觉得奇怪,今天见了你,倒也不奇怪了。”
“为什么?”
“当年那个案子里的受害女童叫白梓岑,她父母因车祸去世,她的兄长也因为车祸变成植物人。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这是白梓岑第一次听旁人说起自己的故事,也不知怎么的,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其中的内情真相。所以此刻再听这件事,反倒是多了些了然的情绪。她的恨像是一场笑话,曾经的报复,也像是一个可悲的戏剧。
她笑了笑,说:“嗯,确实是我。我当年为了那件事情,跟他闹了好些事情。”
白梓岑说得轻描淡写,个中滋味,也就她一人懂。
小雨又重新开始下起来,细细密密地落在祁微的脸颊,她豪放地揩了一把,继续说道:“嫂子,我认识他那么久,也没发现他在意过别人的感受。”祁微转过脸,幽幽地看了白梓岑一眼,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除了你。
“当时,他千叮咛万嘱咐,说是那桩案子至关重要,让我一定要找到证据。他还说,有个人如果这辈子都不搞清楚这件事,她大概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了。他说他不想让她痛苦,所以一定要找到证据。那是我认识他那么多年,第一次看见我裁决果断的师哥,变得优柔寡断。现在想起来,他大概还是因为你。”祁微语气微顿,绵长地叹了一口气,“再到后来的大学生侵占案,我也是第一次听他说,他是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他既定的结论。你要知道,像师哥那种人,是做了决定绝对不会反悔的。可是为了你,他还是反悔了。不过我却觉得,那样也是好事,至少不那么冷冰冰,有点人情味了。虽然当年教授教导我们,检察官不能喜怒形于色,但是教授也说过,适当的宽容和仁慈,往往能改变很多嫌犯的人生。以前我总觉得,师哥在后面那一点上做得极差,现在多了个你,倒是让他一下子改变了。”
河水簌簌地冲击着河岸,扰得白梓岑心神恍惚,她无奈道:“他这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在背地里做事情,却总不让人知道。”
“嫂子,你可别说,师哥是真的在乎你。”祁微伸着手,指着不远处那辆纯黑色的路虎,笑道,“你看见他车上花里胡哨挂的那些喜庆对联了没有?他平时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车了,现在,别人弄成这样,他也没发一句火,估计也是为了让你高兴。所以,这样看来,师哥他有多喜欢你,也是不言而喻的了。”
祁微话音刚落,远远地,白梓岑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向她们靠近。
白梓岑没再回应祁微,只是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向他。青色的天空雨丝正密,稀稀落落地缀在来人的发顶上,落入他浓密的黑发中,又瞬间消失了踪迹。望向那个烟雨朦胧中向她走来的男人,白梓岑顿时红了眼眶,那一瞬间,就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样。
她忽然有些庆幸,匆匆五载过去,无论她走得多远,一回头,仍能看见梁延川在原地等她,偶尔还牵着他们的女儿梁语陶。
在久江市的一天过得极快,临近晚上七点,白梓岑和梁延川才好不容易告别了所有人驱车回家。
白日里陪着林敏东奔西跑,到了晚上,白梓岑有些疲累,可偏生合眼在车上坐了很久,却翻来覆去也没睡着。高速公路上没有路灯,只余下明晃晃的车灯,将道路照得一片清明。
“怎么了?睡不着?”梁延川偏过脸,笑眼蒙眬地看着她。
白梓岑唇角微扬,朝他莞尔:“嗯,明明今天陪着林敏到处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可偏偏到了车上,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侧了个身,才发觉口袋里像是有什么硬物硌着她了,扎得她有些疼。她恍恍惚惚地掏了掏,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团红纸,已经完全褪色了,连手上也沾了一片的红。一团红色里,藏着一枚一元硬币,银晃晃地在暗夜里发着光。
她咯咯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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