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嘉桂心平气和地和凤瑶相谈,问凤瑶读几年级,念什么书,将来有什么志向——最后一个问题纯属是没话找话,因为无论凤瑶有什么志向,结果都是嫁去万家做少奶奶。凤瑶对此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因为见惯了家中鹏琨的惫懒无聊,所以看了万嘉桂这个斯文潇洒的谈吐,她就仿佛是在一间乌烟瘴气的憋闷屋子熬了一宿,如今猛然推开门,被初夏晨风扑面吹了个满心清凉。
虽然还是很想去读大学,读不成大学,去考协和护校也好,但凤瑶心里明白,定娃娃亲能定来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丈夫,已经是自己天大的福分。尤其这丈夫不是坐吃山空的遗少——她也是刚知道的,原来万嘉桂这些年并不是在外面浪荡,而是在踏踏实实地走正路,并且走得一步一个脚印,已经有了团长的地位。
“你也上过战场吗?”她坐在写字台边小声问话,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声音小得很有控制,小归小,可是清楚大方,并非小家子气的蚊子哼。
万嘉桂站在书房窗前,和她之间隔着写字台的一个角,“战场?那当然是上过,军人嘛。”
和凤瑶相比,他稍稍的有一点野调无腔,但也是一样的有控制,野而不痞。凤瑶听了他的话,就顺着话头问了下去,“那你见了枪林弹雨,不怕吗?”
万嘉桂一摇头,“不怕——也有怕的时候,可是不能怕,怕也没有用。长官是军队的主心骨和灵魂,长官若是先怯了,军队就必定要失败。”
凤瑶对于万嘉桂的灵魂身份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觉得战场危险,想象不出跑战场的万嘉桂会有多勇敢。
因为凤瑶没有立刻说话,所以万嘉桂当即开动脑筋,换了新话题,“你平时喜欢什么娱乐?看电影?跳舞?看戏?话剧喜欢吗?”
凤瑶听闻此言,隐隐有些脸红。和所有健康活泼的十七岁少女一样,她喜欢一切西洋化的新鲜消遣,可是每个月的月钱太有限了,而且想要出门玩,也没有姐妹陪伴。
“看电影。”她决定实话实说,因为电影票她的确是买得起,而且和同学结伴去看,也很方便。看完了不白看,回来给茉喜讲一遍,对于茉喜来讲,还是一项娱乐。
万嘉桂并非fēng_liú浪子,但是听到这里,无须提点,也很自然地接了话,“那好极了,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去真光——不,我早一点儿来,见过伯父伯母之后,我们先去东安市场吃晚餐,吃饱了再去看电影。你喜欢吃什么菜?番菜行不行?”
凤瑶这回彻底地红了脸,她知道谈恋爱是这样的,一男一女走走逛逛,吃点喝点,同时谈天说地,大胆一点的还要在同行时互相挽着胳膊,不过她可没有那个胆子。
“行……”她小声答道,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从来没和男子一同出门游玩过,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感觉自己拒绝得无礼——这人再怎么陌生,也已经是自己的未婚夫了。
与此同时,茉喜重整身心,若无其事地走回了凤瑶的屋子。
茉喜在屋子里耐心地等,横竖现在全宅子的人都集中在白二奶奶那里了,她可以清清静静地在屋子里长坐。
坐到晚饭时分,她果然把凤瑶给等回来了。
凤瑶是回来换衣服和洗脸的。进门之后一见茉喜,她登时就笑了,“你胆子真大,进门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茉喜站起来也笑了,“我要是不那么混进去,永远也看不清新姑爷的模样。”
凤瑶走到茉喜面前,用滚热的手抓住了茉喜冰凉的手。手握着手用力攥了攥,她小声笑问道:“看清楚了没有?”
茉喜故意一噘嘴,“看是看了一眼,可我当时也害怕呀,根本就没看清楚!”
凤瑶牵起茉喜的右手,把那手贴到自己脸上暖了暖,然后放开茉喜一侧身,她倚着桌沿站住了,心满意足地笑道:“他……他和咱们当初想的完全不一样。”说着她举起手臂比画了个高度,“他足有这么高,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倭瓜,虽说是个军人,但是也完全不粗鲁。”
茉喜一听,登时一步迈到了凤瑶面前,“那你得让我再好好瞧瞧他!晚上不是看大戏吗?我偷着过去,看他一眼,行不行?”
凤瑶抿着嘴笑,笑得快要抿不住,同时对着茉喜一点头。
茉喜立刻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旧褂子,“那你得给我找件像样的衣裳。我这模样连老妈子都不如,哪好意思往戏台那边凑?”
凤瑶听闻此言,当即走去开了立柜门。
茉喜连着试了三件旗袍,都不成。因为凹凸曲线太明显了,茉喜站在穿衣镜前照了又照,自己都感觉难为情。凤瑶找了一件束胸,企图给她硬捆出个小少女的面貌,然而茉喜胸脯上的两大团肉东奔西突,是坚决不肯和束胸合作。凤瑶急了,使劲再勒。茉喜咬紧牙关忍着,忍着忍着忍不住了,因为已经快被凤瑶勒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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