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我转身对王灿说,拉辛叫我们去博卡拉和他们会合。
王灿露出了一脸纠结的表情 :“干吗非跟他会合啊 ?见了面儿又得打起来。”
我认真地盯着王灿,问他 :“你真想做点儿什么事儿,让你爹对你高看点儿么 ?”
王灿点点头。
“好,那就先从话说出来以后能不挨打做起吧。”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天色变暗后,路也真的通了,前方暴乱的斗士们也都成群结队地往回走,我们按照拉辛的指示,重新上路了。
跟着一起上路的车并不多,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没有路灯,只有远远近近的车灯,右边是朦胧的山壁,阴森森地耸立着,左边就是悬崖,能听到悬崖下的水流声,但河面是一团漆黑,我们的司机一边开一边骂骂咧咧,转弯的时候全凭直觉,一点提醒都没有,沿着山崖边就甩了过来。
进入山区后,气温骤降,风也越来越大,上午淋的雨本来就还没干透,现在被风一吹,从头到脚泛起又冷又潮的湿气,在寒冷的基础上,我还害怕司机一个不留神,在某个转角的地方冲下山去,当听到上下牙打架的声音从我右边传来时,我才意识到身边的王灿和我一样紧张。
“太他妈冷了,程天爽,你的衣服借我一件。”王灿打着结巴对我说。
我拽拽自己的短袖背心和牛仔短裤 :“你是要上半身的,还是下半身的 ?”
“没,没跟你要你身上的,你行李里有没有衣服 ?我连件长袖都没带。”
冻得快要半身不遂的时候,我们终于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举着手电,开始翻能往身上穿的衣服,王灿只有两件短袖背心,一条运动裤,就算全穿身上,也于事无补,我的情况也差不多,来的时候,一是没想过尼泊尔是海拔分布不均匀的地区,有的地方是热带,有的地方又是高寒,二是没想过会遇到暴乱,大晚上的还要在敞篷跑车里兜风。
我们看着这堆衣服发呆,王灿从我的行李里拎出一副手套,在我面前甩 :“程天爽,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
我想把手套抢过来,但没成功,那副手套是一副很搞笑的手套,是我在加都逛泰米尔区的时候买的,用毛线织的连指手套,戴在手上以后,就成了两条长相呆萌的蛇,手背上缝着蛇眼睛,虎口的位置就是蛇嘴,可以一张一合,总之是一副戴出门会被人当成神经病,但自己看到就会很开心的手套。
我看到这手套的时候,就想给我妈买回去,让她按这个路子织着玩儿,我妈退休以后,每天在家从事编织工作,成天在街上溜达,看我们那个小城的当季流行款,自己琢磨着织,然后很有成就感地一批一批地给我往北京寄,我租的房子里,有一个抽屉,是专门用来放我妈给我织的围巾的,那些围巾我一个礼拜换一条,都能让我不重样地围上三五个冬天,我妈选的颜色,都是艳红嫩粉,比较符合小城的审美观,但在北京这座暗灰色的城市里,围起来总显得有些扎眼,可就算是这样,每个冬天最冷的时候,我都围着她织的围巾出门,不管它和我身上的衣服配不配。
王灿把手套挂在脖子上,重新看看我们的行李,然后点点头 :“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
王灿没说话,只是动手拎起箱子,稀里哗啦地把我们的行李倒在了后车箱里。
十五分钟后,山路上出现了这样的一辆车,车后座上的一对男女穿着层层叠叠的短袖衫,身上,各自盖着一个行李箱,一个完全打开的行李箱,两人就这么哆哆嗦嗦地蜷缩在行李箱里 ———这两个人,就是我和王灿,王灿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盖箱子御寒,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每当司机往死里转弯时,我们身上的箱子就会撞在一起,王灿的铝合金箱子就会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在外荡气回肠。
缩在箱子里发抖,看着手边深不见底的悬崖,感受着脚底传来的凉气,风吹在脸上,感觉毛孔老化的速度都直逼16o迈,天时地利人和,我终于死心塌地地感受到绝望了。
“王灿。”我看看整个身体都藏进了箱子里,只露出一颗头在外面的王灿,“我是怎么混得这么惨的啊 ?”
王灿勉强扭过头看看我 :“嗨,再撑几个小时就到了,要不然你睡会儿。”
我焦躁地摇摇头,精神高度紧张的我,除非现场拔出几根脑神经,才能在这么危险的山路上睡着。
“我说的不是现在有多惨,你看,四处漏风,路况危险,装备不够,还得安慰自己我不怕,我不冷,我不难受,其实和我在北京过的生活,也差不多。”
王灿看了我一会儿,身上挂着箱子,平行着往我这边挪了挪 :“我爸有一个朋友,我得叫他叔了,是一个导演,我特喜欢我这叔,因为我觉得他活得就特明白,他有一句人生格言,经常跟我说,我觉得说得特别对,特别有内涵,我把这句名言送给你吧。”
我看着王灿,等着他的下半句。
“这句格言就是 :别瞎折腾,没什么用。”
“什么 ?”
“别瞎折腾,没什么用,每次我特丧特心烦的时候,一想起他这话,心里就敞亮了。”
我匪夷所思地瞪着王灿 :“这八个字也配叫人生格言啊?这也能点化了你 ?那你看见 ‘少生孩子多种树 ’那种大横幅,是不是还热泪盈眶呢啊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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