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人生三大难题,早中晚吃什么,如何不运动也能减肥,以及减肥如何不减胸。圆圆在这三道题上困顿了许多年,均不得解,她打小最怕别人说她可爱,捏她的脸和肚子,还必须得表示友好,否则就会变成别人眼里不可爱的死胖子,被组团欺负。
她常跟我抱怨,每个胖子都不容易,这世界还给他们施加精神暴力。
要说我跟圆圆怎么认识的,得追溯到幼儿园大班去。
她打小就是个胖墩儿,而我特别爱吃藕,我们第一天在幼儿园碰面,我就一口咬上了她的胳膊,于是她狂哭,事后我被我爹一顿揍。现在想来也觉得自己委屈,她的胳膊真的跟藕是一家的,长得实在太像了。
因为这一嘴,我跟圆圆结下了梁子,她抢我的馄饨,我抢她的蜡笔,两个人因为一些个破事儿每天哭一段不重样的交响曲,老师都没辙。后来非常不讨巧的是,我爹妈换了单位,结果跟圆圆她妈成了同事,两家人在麻将桌上一来二去成了至交,他们把我跟圆圆放在一个宇宙飞船的拍照板后面,露出半个身子,大喊着,笑一个,然后咔嚓下了我今生最想销毁的一张照片。
圆圆很像个在太空站吃太好的宇航员,大气地占了半边儿,而我被挤得只露出了半张脸,还被挡了光,阴沉沉的那种,像是被她豢养的一只营养不良的外星人。
我情窦初开是在小学,当时学校因为我个儿高外加大眼睛皮肤又白,于是被选上当旗手,跟班花一起在每天的升降旗里,培养出了友达至上的暧昧。虽然当时不懂爱,但我能肯定班花对我有意思,但尴尬的是处于变声期的我,声音特别像女孩子,于是常自我否定,班花对我会不会是出于一种姐妹的爱。
小学这六年,非常幸运的是我跟圆圆没分到过一个班,但不幸的是我妈说圆圆是女孩子,让我每天放学要手拉手陪她回家,一拉就拉到五年级,不光班花给拉没了,就连同学们也因为我近墨者黑对我嗤之以鼻。我们年级是出了名的熊孩子集中营,男生都针对两种人,一种是胖子,比如圆圆,一种是娘娘腔,比如我,尽管我几百万个憋屈,喉咙长这样又不怪我,但仍生活得小心翼翼,讲话都刻意装男人压低十个调。那个时候,我跟圆圆受了不少欺负,但她好像对这些外来的伤害天生免疫,每天只关心校门口卖麻辣烫的阿婆摆没摆摊子,倒是我,愚钝又丧气,尤其是知道作业本上的脚印班花也有份贡献之后,还委屈地在操场抹了把泪。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圆圆用她庞大的身躯一下下踩在班花的本子上,把那些欺负丢到了校门口的喷水池里,然后拉着我逃逸的画面。尽管我最后还是被揍了,但仍然穷开心,这个平时只知道麻辣烫体重超标的胖姑娘,竟然能厚实地讲一回义气。
怎么说,像是打僵尸游戏里,兼具吐炸弹功能的坚果墙。
后来这堵墙,在初中被一个叫阮东升的高能帅哥炸毁了。
我们是全国第一批小升初参加军训的幸运儿,学校把我们拉到校外的一个基地,可能是当时的教官见到这么多小鲜肉太过兴奋,于是训得特别严谨,每天早晨6点被号角吵醒,被子叠成豆腐块,然后上来就是两个小时军姿,两小时正步,吃饭靠抢,没有白开水供应,只有消暑的十滴水,喝那玩意跟喝一肚子铁锈差不多,最残忍的是一表现不好,教官就打屁股,开始只打男生,后来男女混合双打。直到有一天,圆圆跳到一个教官身上,在他肩膀上留下一圈牙齿印,教官再也不打了,改为一天四小时军姿,四小时正步,晚上再唱四小时军歌。
我拼死命埋汰她,“你懂这种心灵上的体罚有多痛苦吗?!”
圆圆盯着阮东升说,“我懂。”
圆圆去咬那个教官是因为气不过他踢阮东升的屁股,后来午饭争当值日员清理整个食堂的残羹,是为了能第一个进食堂把土豆烧牛肉抢给阮东升吃。被我发现她喝自来水解渴,这胖姑娘骗我说钱都买饮料花光了,又不想喝十滴水,其实是她把最爱的可乐都买给了阮东升。
我觉得她傻,对方再帅,再大鼻子长睫毛一米八,再对她笑起来脸上像挂着太阳,他又不瞎,怎么可能真心喜欢胖姑娘。
军训最后一天实弹射击,圆圆挤在阮东升旁边,像只雕依着她的杨兄弟,按标准言情片里,这个画面应该是洋溢着青春荷尔蒙与闪闪逆光的,但现实非常油腻,一个眼睛被挤在高挺的颧骨里,外加两坨丰满高原红的胖子,趴在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精瘦少年旁边,在对方子弹声声里,悄悄对他说,“东升同学,我喜欢你。”在外人看来,此处配的台词应该是,“这声儿大的,哎哟我去。”
整个初中三年,圆圆上演了一本暗恋百科全书,那些玫瑰色的心情发表在知乎上绝对能成为最佳答案。阮东升对星盘特别有研究,夸张到别人还在看心理杂志上的每月星座运程时,他就能指着人家的月亮太阳指点江山了,专业程度不亚于苏珊米勒。圆圆为了搞研究,省了生活费买了好多专业书,目的是为了跟他有话聊。阮东升喜欢用中性笔,于是圆圆也丢了钢笔改用中性笔,尤其爱用哈密瓜味道的,当时那些真彩的中性笔笔芯收集了一大盒子。阮东升一个大老爷,圆圆,碰到就塞一根给他。在大头贴最流行的时候,阮东升只要照来新的,圆圆就大吨位挡在所有人面前挑一张最帅的,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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