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单依安那张一向不可一世的漂亮脸蛋上,居然带着一丝心疼,他缓缓蹲下来,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从未有过地温柔声音道:“小妹,跟哥哥回家吧。”
在路边等了很久的单单听到这句话时,委屈地憋着嘴唇,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声哭起来。
“好了,不哭了。”单依安伸出双手,想把她拉起来,可是单单却忽然爆发地用双手捶着他的胸口,哭泣着说:“单依安,你为什么不早点接我回家!你明明知道我是你亲妹妹,也不早点接我回家!你让我只是因为别人的一点温柔!因为别人请我吃了一顿火锅,陪我去过一次游乐场!因为别人像哥哥一样疼我!我就丢掉了自己的心!”
“单依安!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早点接我回家,为什么不能早点接我回家!我真的过的好辛苦,真的好累啊!”
单单说着说着,哭倒在他的胸口,单依安皱着眉,心疼地抱起全身冰冷的她,小声地哄着:“对不起,我现在就接你回家。”
单单拉着他胸前的衣服,哽咽着哭泣着,单依安半扶半抱的将她带到车边,黎初遥冷漠地为他们拉开后车门,单依安将单单扶进去,自己也坐了上去,黎初遥将车门关上,绕到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马路上呼啸而过,路边不远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男人,眼神沉痛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一路无言,车外灯火通明,车内漆黑一片,单单的酒劲已经上来,加上刚刚哭了太久,她靠着单依安的肩膀已经沉沉睡去,单依安抬手轻轻抚摸着她软软的头发,他垂下眼睛,忽然轻声开口道:“小的时候我很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她死掉。”
不出意外的,驾驶位上的人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这就是单依安喜欢将她带在身边的理由,这个女人,冷静又聪慧,寡言又能干,就像一个机器人一般,你跟她说任何事,她就像没反应,也像没听见,更不会跟任何人说。
和她说心事,让他觉得很安全。
单依安半抱着单单,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小时候哄着自己的妹妹睡觉一般,温柔地哄着她入睡。
单依安低头,望着这个和他只有一半血缘的女孩,继续说道:“可是她和我妹妹一般大,和我妹妹一样,活的那么无助,那么痛苦,那么渴望着亲情和关爱。”
“可是也和我妹妹一样,什么也没能得到。当年,我报复了所有伤害我的人,却没办法报复她。”
单依安拉起单单白皙的手紧紧握住:“因为她跟我一样,跟我妹妹一样,她所受过的痛苦我们都尝过,她所渴望的东西,我们都渴望过。”
“所以有时候觉得,放过她,就像放过自己。”单依安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很平静,也很温柔,今晚的他,似乎被单单那泪如雨下的控诉刺激的有些感性,说了很多废话,可还好,那个听他说废话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三)
深夜,唐小天独自来到一个叫杏花公园的地方,这些年,他经常来这里,看看这里的花,这里的树,这里的凉亭,这里的湖泊。
每次来到这里,闭上眼睛,似乎总能清楚的记起那个女孩在他耳边说的每一句话。
十年了,就像单单说的,她用十年也没能打动他,而他用十年,也没能忘记另一个人。
十年,似乎弹指一挥间而已,十年,似乎又漫长地无边无际。
在这寂静的十年里,他的身边,似乎听不到除了单单以外的声音,可是今天,那个声音也对他宣布,她要离开了。
原以为自己会轻松一点,却忽然觉得安静地可怕。
唐小天缓步在杏花公园里走着,停在一个八角亭边上,抬头望着凉亭上,用黑色的草书写着“夏有乔木雅望天堂”的牌匾,久久未动。
每次看到这个牌匾,就会想到舒雅望曾经红着脸,轻笑着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依然悸动不已。
可每次,也会因为这句题词,瞬间想到夏木,这个公园真正的主人。
唐小天走进凉亭,轻轻的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闪过这些年的事情,每一件,每一件,都像电影一般在他脑中回放,关于夏木的,关于舒雅望的,还有,关于曲蔚然的,那些人,已经在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十年,可所有的事依然就像发生在昨天,他的时间好像随着那些人的离开,早已经静止了,而他身边的人,正一天天的老去,一天的长大。
父亲已经从部队退休,每天拎着鸟笼去河边和人下棋,为了一个棋子和人争论不休。
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每天依然准时出去买菜,只是每次见到有老太太抱着孙子孙女从她面前经过,总会又欢喜,又羡慕的绕着道走。
张靖宇的儿子已经上了小学,每天调皮捣蛋让他操心,喝酒的时候他的嘴巴里除了他的儿子,似乎已经没有别的话题。
那个剪着娃娃头大眼睛的女孩,早已褪去少女青春的活力,穿衣服的颜色也渐渐从粉色系,变的素雅起来,爱娇明亮的笑容也变得柔和,一发脾气就跺脚嘟着嘴巴的小动作,也已经好久没看见了。
他们都在改变,而他却没有,他们都在往前走,而他却没有。
他一直一直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动。
他清楚的记得,夏木葬礼那天,他和舒雅望说了:“我不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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