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饭,不说话,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这样的表现似乎在每一个即将20岁的年轻人身上都出现过。父亲如钢铁,决定了就绝对不妥协,哪怕后悔也不会表露。子女如磁石,将同性磁极对准目标,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交集。最后妥协的都是母亲,担心父亲气坏身体,担心子女憋出毛病,比如我妈,那段日子以泪洗面,最后只能瞒着我爸对我说:“儿子,我问了很多人,其实学中文也没什么不好,你如果一定要学就学吧,努力就行了。”
我点点头。
那时我并不能理解我爸的心情。他从16岁开始,与医学结缘一生。而我从未对医学产生过兴趣,所以没有任何想了解的yù_wàng。我的一句“我要学中文”将自己与我爸一辈子的理想一刀两断。
事已至此,我爸也只能选择接受。之后便是长期的零交流,大学放假回家,即使两个人坐在同一个沙发上,谁也不说话。不说话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跟他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而他担心的却是我找不到工作。我想跟他发誓我一定会努力,但所有言语跟真正的未来相比都很无力,除了安慰他和自己,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不说话的原因,我大概也预料得到,当我当着全家人的面拒绝了他的建议,然后一意孤行选择了另一条路,他那么多年的父亲形象被一个18岁的孩子在外人面前砸得粉碎。他一定觉得在我面前已然失去了威望,无论他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往心里去了吧。他不说话,也许只是不想再被我伤害吧。
大二,他看见我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写的是他。大三,他知道我陆续发表文章,还在尝试写小说,厚厚的几百页信纸,全是干干净净的梦想。
大四,我考入湖南电视台,出版了第一本小说,因为节目主持人请假的原因,制作人让我出镜播报新闻,家乡的父老乡亲突然能从电视上看到我的样子,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工作一年,我辞去工作,选择北漂。他什么都没说,我临走时,他在火车站塞给我一些钱。我鼻头酸酸的,但却突然笑了起来,我问他:“你这些钱是私房钱吧?钱都在妈妈那儿,你给我了,你就没钱打牌了啊。”他的表情变得很古怪,尴尬的爸爸一直都是那种古怪的表情。
再后来,我离家越来越远,每天只能电话联系,一年见面的机会也不过两三次。
刚到北京的时候,我不太适应干燥的气候,夜里睡觉鼻血会流得枕头上到处都是。我吓坏了,不管凌晨几点都给家里打电话,问爸爸怎么回事。他安慰我说:“没事没事,只是空气干燥,鼻腔的血管破裂,多喝水,多注意休息就好。”没过几天,就收到了爸爸给我寄的一箱熬好的真空包装的中药,附了一张纸条:一天一袋,加温。
离开家,离开他之后,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再看待学医这个问题,我觉得自己的抗拒确实过激了些。但好在,我是一个脸皮特别厚的人,读大学时只要同学们身体稍微有一些症状,我就会打电话问爸爸怎么解决,以至于班上的同学去医院之前都会来我这儿问问情况,而我无论是毕业了,还是工作了,无论是在长沙还是在北京,身体稍微不舒服,就会打电话给他。他总能第一时间给我一个明确的方向,然后告诉我去药店买什么药。很多人羡慕我有一个这样的爸爸,省去了很多去医院看门诊的时间,我也就很得意的样子,持续至今。
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18岁的我,25岁的我,30岁的我,和爸爸的关系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软化。谁也没有再提过当初的决裂,一切就埋在心底,过去就过去了。
2013年,我和父母参加了一档名为《青春万岁》的节目录制,说到我选择专业那一段,我说着说着,突然发现爸爸半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似乎是在沉思。等我再仔细看时,发现爸爸眼睛里全是泪水。主持人徐平姐问原因,我爸低着头,什么也不说,眼泪一直流,那是32年以来,我第一次看爸爸哭得那么伤心,爷爷走的时候,爸爸也未这样失态过。
徐平姐问:“是不是当时不能理解儿子的做法?”爸爸点了点低着的头。徐平姐问:“是不是觉得自己辛苦了一辈子的事业儿子不能继承,您觉得惋惜?”爸爸仍旧点了点低着的头。
徐平姐继续问:“您是不是怕儿子选择了别的专业,未来的生活会过得很辛苦?”
爸爸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他用力撑住膝盖的手背上,开始抽泣,像个低头认错的孩子。妈妈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她的左手紧紧握住爸爸的右手,深深地呼吸,像两根叠加才能漂浮的稻草,像两个一直相依为命的人。
我从来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爸爸的心里一直压抑着莫大的委屈,这些委屈从未得到释放和体谅,也从未有人关心过他委屈的是什么,我甚至不关心他是否有委屈。
因为不愿意多一些理解,我在自己和爸爸之间深深地砌了一堵心墙。
妈妈说,因为我高三之前的成绩都不算好,性格也不突出,唯一能让我生活不那么辛苦的方式就是读一个医科院校,然后进父母工作的单位顶个职位。也许赚不了很多钱,见不了太多世面,但我能不为人际关系发愁,能不为找工作而四处低头。
因为我从未考出让他们安心的成绩,所以他们的安排全是因为担心,并
喜欢你的孤独,虽败犹荣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