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他穿一身洗到褪色的淡蓝牛仔外套,半卷了袖口,提两大袋垃圾。一丝不苟的刘海半遮着他明亮的眼,清瘦的脸上总有一抹藏不住的讥诮。
走下183级粗粝的台阶,距离垃圾桶10步开外的位置,他做了个跳步绕球的华丽过人动作,扬手扔出两只垃圾袋,稳稳地入框得分。
他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微眯起眼抬头看天空被季风扯散的云。
时间是下午的三点多,分针指到第二十三格,他叫许乐,要去一个姑娘家闯空门偷东西。
这是许乐大学毕业的第个二年头,他不是没想过找个正儿八经的营生自食其力。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广告公司上班,试用期的最后一天他把顶头上司的鼻子给揍歪了——就因为呕心沥血的项目上没有自己的名字;他曾有过一个很立体不漏气的女朋友,失业的当天她就拖着她闪闪的粉红小皮箱扭腰走了;他曾打肿脸去看过房,却被眼神锐利的中介揭破了老底,钻地缝逃走……
有人白发苍苍为了钻限购的空子买第三第四套房假离婚,有人青春韶华因为买不起第一套房真离婚。
看看工资卡余额,再看看房价,即使是在游戏里你都要大骂设计师脑残根本不懂得平衡数据,可这荒诞无情的现实呵,ak47要顶在谁的脑门上,才能给世界加一个合适的补丁包。
“你住进混沌深海,你开始无望等待……”许乐的手机铃音响了。他喜欢这两句歌词,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活在深海,声嘶力竭吼出那么几句也只是化成了泡泡,被珊瑚轻飘飘地戳破。
他的拇指顿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滑向绿色的接听按钮。
听筒里传来他父亲许山高干瘪的声音——“乐头啊,这两个月你往回寄的钱实在是太少了,我们老两口饿死了不要紧,这不是担心乡里乡亲戳你脊梁骨嘛。我们在工厂吃了一辈子苦把你送进了大学,你现在有出息了,不能只顾自己啊!”
许乐嗯了一声:“明天,最迟明天会给你们打钱的。”说完他急急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那头没完没了的牢骚。
他点起一根烟,心里呸了一声,跟老子哭穷,你抽十二一包的红南京,我抽八块一包的红双喜。既然打开了手机,他顺手点开了朋友圈,有留学海外的同学秀国外比较圆的月亮,有朋友秀自己的第一套房,有人秀自己的蛇精脸……滑到底,是许山高昨夜转发的一条配“双手合十”图的朋友圈——《有孩子的都来看看,生了他还不如生了一条狗》。
许乐笑了,能生出一条狗来,你又是个啥?
吸完了烟,他跺了跺脚,打定了主意去偷钱,他缺这笔钱,那女孩不如他缺。
许乐走到公交站台,手心捏了两枚硬币,安静地等10分钟一班的公交。
那女孩叫小晴,是个人气寥寥的网络主播,喜欢下班后开个直播和水友们聊会儿天。许乐某天夜里看到她的直播,那种窥探别人生活的奇异快感驱使着他看了下去,看小晴聊天、化妆、唱歌。从此成为习惯。
社交网络让陌生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却把亲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许乐很聪明,心思也细腻,能从小晴的直播里获得一些常人不易察觉的信息。再把零碎的信息拼凑在一起,慢慢缩小范围,确定了她和自己的实际距离——13公里,摸清了她的工作性质作息规律,知道她是一个人租了一个套间,甚至推断出她把备用钥匙藏在哪里。
直到现在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可以趁小晴不在家,去闯空门,捞一笔钱。
公交车车窗上掠过城市盛景,许乐的心里掠过阴云。
二
许乐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衫,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从容一些,他点起一根烟,在保安的注视之下进了小区。
悬停在半空的心还没来得及落下,保安叫住了他:“你找谁?”
耳边翁然噪响,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许乐故作从容地吐了一个烟圈:“我找二栋三单元603的小晴,我是她的新男友。”
尽管刻意控制,他还是感到自己的面皮一阵发烫,手心发汗。
这小区均价6万一平,小晴能够在这儿租房,应该是不怎么缺钱的。许乐心里念叨,他知道这些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托词。
保安看了许乐一会儿,大概是看这小伙子衣服虽然破了点人还挺帅,说是男朋友也圆得过去,点头放行。二栋那个租客他是有印象的,那个漂亮姑娘追求者众,朋友也多,见怪不怪了。
大松了一口气,许乐笑眯眯地给保安递了一根烟。
保安认出烟蒂上的牌子,轻蔑的转过身不理会他。
拿烟的手尴尬滞空,良久才缩回了口袋。
不过是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又添了一刀罢了。
尽管通过了保安的检查,许乐还是努力避开每一个摄像头,实在避不过的也谨慎地竖起衣领藏好侧脸。
穿过小区中心的喷泉和花园,许乐愉快地吹起口哨,仿佛已经看到小晴家里的钞票舞着翅膀飞进了他的口袋。“小偷”这个词忽然飞进他的脑袋,在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里这都是个极具贬义的词汇,他的心里刺刺得疼。
许乐一路轻手轻脚地上了六楼,戴上了一早准备好的鞋套和橡胶手套避免留下脚印、指纹,他默默闭上眼祷告一阵,慢慢屈膝,掀起603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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