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下,护洋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实验池旁。因为他刚刚还在门房看到林伯,因此不可能是他。而这硕大的实习基地里,除了他和林伯,本该没有别人才对。
“是谁!谁在那里!”
护洋大声喝道。他飘过洋,拿过枪,心里早已无所畏惧。
反而是那个影子听到护洋的喊声,不禁被吓了一跳,随后拔腿就跑,一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护洋不禁嘀咕道。他走到黑影待着的实验池旁,发现正是另外那六个有水的池子。虽然白天看不出里边有什么,但在月光下,反而可以看到一条条圆滑的身影在池中悠然悠然地游动。
“这是?鱼?魨鱼?”
第二天一早,护洋就找到林伯,准备打听昨天晚上的事情。
此时林伯正在大池旁边铲草,护洋一把接过铁铲说道:“林伯,让我来吧!”
和赵伯瘦小的身躯相比,护洋就像一只熊一样。他熟练地把一片片杂草铲到车上,很快就清理出一片空地出来。
“你在渔船上干过?”林伯问道。
护洋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用的是铲鱼的经典姿势。哪怕是同一根铁铲,在不同人手里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姿态。农民有农民的姿势,民工有民工的姿势,而渔民也有渔民的姿势。
这是因为渔船从起网到进仓期间,会有一部分鱼挣脱开来掉到甲板上,这时就需要用铲子将它们铲进鱼仓里。铲鱼讲究的是平、快和轻。因为鱼的表面会分泌黏糊糊的粘液,只有把铲子放平,增大铲子和鱼体接触面积,才容易将鱼铲起。在甲板上挣扎跳动。同时因为鱼挣扎得厉害,如果不够快,根本铲不起来。最后是用力得轻盈,讲究一瞬间的爆发,才不会损伤鱼体。
护洋在渔船上苦练了好一段时间,才掌握了这门技巧。不知不觉已经把发力的要领镶嵌在骨子里。于是一出手就被看了出来。
“是啊,之前学海洋渔业的,跟了一年多的船。”护洋答道。
林伯点了点头,眼中难得出现一缕欣慰。
“海洋渔业啊,不错不错。我以前也是出海捕鱼的。从你还没出生的时候,甚至你爸妈还没出生的时候,我怕就已经在海上了吧。”
护洋看林伯难得兴致这么高,便跑到旅游区的小卖店,买了几瓶啤酒和一大袋花生,听林伯回顾他过往的时光。林伯抽了几口水烟筒说道:“那大概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刚解放不久,林伯便出生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渔村。但也正因山高皇帝远,他们才得以在大跃进的饥荒中活了下来。
“那时我才七八岁,城里的人都饿得啃草根,吃观音土,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我跟着老爷子,半夜偷偷跑海边抓海鲜,手臂长的龙虾,巴掌大的鲍鱼,什么都有,一大堆。公社不让抓,全都得私底下偷吃。我这条命,算是这海湾给的。”说到这里,林伯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再后来,政策宽松后,他们能够自己搞渔船出海捕鱼。虽然一部分还是得上交经销社,但生活已经有所改善。十几岁的林伯已经是海上好手,再加上当时的东海岛渔业资源还极为丰富,每次出海都有不少的收获。
“后来鱼越来越难抓,我的儿子和女儿也都长大成人,我也落下病根,便不再出海了。我女儿现在在雷州,时不时会回来,我儿子参军,现在是海军军官,在大连,久久才回来一次。”林伯感慨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过去他们那边?现在交通也方便,总比一个人待在这里强的吧。”护洋问。
林伯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他望着眼前这片海洋,抽得水烟筒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许久后,他说道:“这人呐,心中难免有所挂念。有的人想家,有的人放不下亲戚朋友,也有的人满脑子都是名和利。但我这样和这海洋打了一辈子交道,心里放不下的,还是这咸咸的海风和哗啦啦的海浪。离开这里,我不习惯。”
林伯心中这种感受,护洋或许可以感受得到。正因为他心中装的也是这片海洋,因此才会出现在这里。
“每年过来实习的学生很多,但现在的大学生,有品味,有情调,一个个都像是来度假,来旅游一样。你说这刷池子也好,铲草也好,粗活累活都没多少人做。有时候我看不下去唠叨几句,还被嫌作自以为是,说我是没用的糟老头子。可他们哪里知道,要是正到养殖场,干的活比这些不知道累上多少倍。”林伯说着说着很是气愤,但不是自己被瞧不起,受了多少委屈。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毕竟养殖业归根结底还是农业,最终还是得和农产品过日子,所谓的脏累臭是无法避开的问题。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有许多的学生,在到学校之前半点农活没干过,自然无法接受这些工作。
因此当护洋主动接过铲子,尤其是亮了一手后,林伯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分直线飙升。这么多年来,会主动帮他铲草的,这还是第一个。
“对了,林伯,有两件事想问一下。”
护洋拿出在清理水池时发现的戒指,他问说:“第一件事就是昨天我清理池子在池底发现一枚戒指,您看看有没有人丢过?”
林伯本还无所谓地抽着水烟,但当他看到这枚戒指时,显得有些激动万分。
“你你你!你在哪里找到的!”林伯哽咽地说。他那又想哭又想笑的模样让护洋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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