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诺大天下,熙攘天下人,但凡曾入学识字一年做过蒙童,就个个都能朗朗上口地背出这一阕入门古辞。年月渺渺,不知凡几,早就没人记得这辞著者何人,不过,人人都知道,这古辞中所述的天上白玉京指的就是仙城云鼎。
云鼎仙城已经在云端漂浮了千万年之久了。
虽居万仞之高,但从地面遥望,云鼎城仍旧约有面盆大小,它形似一只三足巨鼎,鼎足上托着一座石造山城。城脚九色光晕环绕,光华强烈而又温润,即便在最烈的日光中也清晰可辩。而在最沉的夜晚中,那片光华则像高悬天顶的一片暖玉,透过云层或者浓雾,慈和的泼洒人间。
除了这些在地面一望可知的情形,关于云鼎城就再没甚么可以让凡人确知的细节了。天地之距遥遥,除非神仙,别说登天,世间凡夫俗子就连稍近云端细看端详的机缘也不可能有。没人真的见过神仙,不过,数千年以来传说曼妙,人人深信云鼎城就是神仙的宫城。
传说里,仙山上朱玉墙琉璃瓦,累累宫阙中,仙乐飘飘玉女穿梭,其中自有神仙,逍遥极乐。
千万年里,无论中原大地如何变迁,无论又有天灾人祸害得生灵涂炭,还是王朝盛世人人乐享太平安宁,一位位英豪枭雄起了又灭了,一个个皇朝霸业兴了又亡了,云鼎仙山始终傲渺地在云端静静出没,悠然自得。
凡俗蝼蚁不入神仙眼,本该如此,自该如此。
可是,就在那年岁末,天却崩了。
其实说起来,天崩之前云鼎城也有异象可循,早几年里它的九色光晕就开始变得时常闪烁不定,落下的辉光也开始变得略显浑浊黯淡。但是,天下绝没有有人会去想,那座在万仞高空之上已经漂浮了数不清岁月的仙山云鼎城会不会突然崩塌,要知道,那可是云鼎仙城,那可是神仙的宫城,那可是比人类的记忆还久远,自打人类学会抬头望天就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看着的的神仙山云鼎城。
更何况,神仙自有他的逍遥,从来无意无心俯看关怀众生。而这渺渺众生们整日里忙于小温饱大祸福,神仙既然不管事,自然众生也懒得搭理,早忘神仙。
蝼蚁自有蝼蚁事。已经持续七年的戎武国和西陵国之战即将结束,几乎天下的每个人都在关注着最终之战即将发生之地,那座小小的末吾关。
大陆西南一隅,有名山大衍。大衍山脉层峦叠嶂绵延三千里,它就像一条庞然巨龙,从亘古时期便一直睡在这里,亿万年不动,一直把自己睡成了一具凛然瘦硬的骸骨。
大衍龙骨的巨口怒张,衔着这片大陆至高的明珠高原和皑皑绝顶雪山,瘦龙长尾甩向南海,骨脉在大陆架上起伏,延伸进入万里海疆,偶露峥嵘就变成星星岛屿。而龙爪骐张,延展出许多山川子孙,牢牢地按捺住了这片大陆的近半大好江山。
在这条巨龙的腰部,山脉去势转折,拢起一大片沃绿盆地,是为西陵国。
而在这龙腰将断未断的最狭窄处的一道山隘上,面朝山外广阔中原,背靠盆地千里沃土,一夫当关扼守着西陵国门的,就是这座小小的石头城末吾关。
时间近黄昏,末吾关外草木暗伏四野昏混,随着日色渐渐褪去,天空中云鼎城的昏沉辉光覆盖在石头城墙上,忽明忽暗。
大战将至,除了老弱不堪无力迁徙的和武侯军兵将的随军家眷,寻常百姓老早就纷纷逃离。关城内,仅有的几条狭窄的街路上人迹稀少,寥寥几十户民居大半门户紧闭炊烟不起。
只有在两条窄路交汇的一个拐角,有一个倚凳的阿婆面前摆几颗半枯半黄的青菜,还有一个弯腰驼背的老汉端一笼粗粮杂饼,就算是这末吾关内仅存的集市了。
却有吵闹声打破寂静。
“呸!老子在宜都城里大馆子吃菜肉馄饨都不给钱,别说拿你个破杂饼了!”
就在这么个根本算不上集市的破烂集市里,居然来了个无赖纨绔!
瞧着眼前这个蛮横瞪眼的纨绔,驼背老汉极为无奈,“十三哥儿,咱没跟您要钱啊。就是吃个饼嘛。”
这纨绔年岁不大,也就十七八岁。他身上穿寻常的西陵军士兵皮甲,腰胯烈刀身负羽弓,头上铁盔歪歪扭扭地扣着,边缘漏出一缕缕沾满灰白尘土的凌乱黑发。
说着纨绔的台词,一身打扮却极不敬业,倒像小小杂兵。
“啊呀呀!还敢顶嘴?难道你不知道我爹是谁!”纨绔将烈刀从粗劣的野牛皮刀鞘中半拽出来,横眉立目作势威胁。
身边吵闹,地上蹲着的卖菜阿婆却似乎听而未闻,自顾自的慢吞吞摆弄脚下那几颗烂菜。
卖饼老汉满脸的莫名其妙,“谁能不知道嘛,十三哥儿嘛。”
这十三哥儿双眼猛地亮了起来,沾了片片黑灰有些发脏的脸上突然冒出一大片灿烂笑容。
“你认识我对吧?”
“别说认得,小时候尿都给你把过。”老汉说。
“既然认得,去我爹那告我吧。”纨绔脸上潮红一闪,双眼却愈发锃亮,他伸手又推推蹲坐地上的阿婆,“您二老这就去我爹那吧,就告我欺行霸市鱼肉乡里,让我爹对我重重处罚。”
卖菜阿婆这才有了些反应,抬头慢吞吞地对纨绔翻了个白眼。卖饼老汉更加满脸的莫名其妙,愣愣地瞧了这纨绔半天,他从竹笼里又抠出一张杂饼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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