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竹垂眸浅笑道:“刑部的文书堆得快有案牍那么高了,为夫真是分身乏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白芷他们。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说对麽?”
渔舟轻轻叹了口气,放下喷壶,命侍从上了温水,执起他满是泥泞的双手按入盆中,拿着锦帕擦拭,低首说道:“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燕京接下来大概是不会太平了。”
“糊涂点不好麽?”宣竹无奈地说道,“等你回来,一切都会好好的。”
“你和父兄都在燕京,这时候我怎么能……”渔舟不悦。
“陛下将大舅子带走,未尝没有庇护之意。万一到时候兵荒马乱,我最怕的是有人拿了我的软肋,我想岳父应该也会有这方面的担忧,你能明白麽?”他凝眉低声说道。
渔舟擦干他的手,嘟囔道:“我就不能留下麽?”
宣竹倾身拥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柔声道:“乖。”
渔舟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给惊到了,傻傻地点了点头。
忽有门童来报,说是有客来访。
何人登门拜访?渔舟不知,宣竹亦摇头。因为,宣大人的侍郎府不必其他府邸,一向是门可罗雀,令人望而生畏,恨不得退避三舍。
二人相视一笑,命紫苏迎客上茶,相携回厢房换了身见客的常服。
进了花厅才发现,不仅有客登门,来者还不少,老少相加约莫十人,其中有镇国公至交、国子监祭酒裴大人,有点头之交的寒山书院山长,还有几位素未谋面的儒衫长者和舞勺之年的男孩。
“老朽携友贸然拜访,还请贤伉俪海涵。”裴大人笑道。
“都是稀客,诸位大人所为何事但说无妨。”宣竹淡淡说道。
裴大人乐呵呵地起身,将随行的老者一一引荐,渔舟这才发现不仅四大书院的山长到齐了,连衡州大儒左擎苍都来了。
彼此寒暄,分宾主而座,裴大人这才笑着说明来意:“先生可知,今日圣上下朝后颁布了《求贤令》?”
渔舟摇头笑道:“不怕诸位笑话,我们夫妇二人正在闭门思过呢。诸位大人有事不妨直说,省得晚辈心中忐忑不安。”
“老朽拓了一份《求贤令》,请先生先过目。”一位清癯的老者递了几张扉页,正是衡州大儒左擎苍。
渔舟不懂他们打着什么哑谜,只好接过《求贤令》拓本,一目十行地阅读,通篇溢美之词,洋洋洒洒三千字,淋漓极致地展现了圣上“求贤若渴”的急切心理,可最后笔锋一转,写到“翟将军舍生忘死,攻城拔寨,大破南蛮十六国联军,使南蛮分崩离析,功标青史。今特派游学掌门千帆先生为特使,率天下英才前往十六国启智教化、修德抚民,沿途州府当唯命是从,不得虚与委蛇。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渔舟回宣州前与圣上有过一次仓促的密谈,那时圣上已透露出派人南下的意思,没想到旨意竟然下达得这么快。她将拓本递给身边的宣竹,扶额斟酌道:“启智教化、修德抚民这样任重道远的事情,晚辈心有余而力不足,还得请诸位长辈多多荐贤举能才是。”
众人喜笑颜开,寒山书院山长捋须笑道:“只是如此一来,众人分得一杯羹,恐怕得委屈知微草堂的学子了。”
“山长说笑了。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贵贱,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同是大燕朝的子民,同是为君分忧,岂能有学院之分?”渔舟轻笑道。
“如此说来,倒是老夫浅薄了。”寒山书院山长笑叹。
“诸位既然联袂而来,可是有何章程?”宣竹淡淡地问道。
“不敢说是章程,只是商量了一番,想请千帆先生带几个弟子同行。”裴大人笑道。
“既如此,将名单拟妥,三日内送来即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南蛮十六国多为穷山恶水,此番深入不毛之地,是立功立德,也是披荆斩棘。身首异处、客死他乡都不是什么新鲜事。骄矜之辈,金贵之躯可得三思而后行。”宣竹冷冷地道,“否则,到时候拖累大家事小,辜负了圣上的期望,那就不美了。”
“这个自然,我等绝不敢给先生添麻烦。”琼林书院山长沉声道。
其他诸人亦纷纷点头,允诺精挑细选。
目的既已达成,纷纷请辞,相携而去,唯独左擎苍端坐不动。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器宇轩昂。”渔舟笑着寒暄道,“先生若是早几个时辰来就好了,引吭见到您必然十分高兴。”
“这些年,不肖弟子让先生费心了。能遇到先生,也算是他莫大的造化了。”左擎苍道。
“引吭风趣幽默,能遇到他是我的荣幸。”渔舟自谦道。
“先生大才,不必谦逊。自己的弟子,老朽心中有数。他若不是遇到了先生,得了指点,恐怕现在还是走街串巷的说书人,依他的资质哪儿进得了翰林院?”左擎苍叹道。
“这可就是先生抬举我了,在宣州,我与引吭可是银货两讫的事情。”渔舟狡黠地道。
“《踏莎行》老朽可是一字不漏地拜读过的,那般深厚的文字功底,深刻的见地可不是一般年轻人具有的。”左擎苍道。
“不过是托先师之福,有赖家父指导罢了。”
“那《茶余饭后》又做何解?”左擎苍不悦,横眉竖目。
渔舟无奈,笑而不语。
“你这丫头,心眼贼多,也不知是不是跟你那夫君学的。”左擎苍抱怨道。
渔舟无言以对,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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