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可陆雨依旧辗转难眠。这几日几乎茶饭无思,脑中翻来覆去想的还是那天晚饭后母亲跟她说的那些话。事出无期,现在想想仿佛又理所当然。陆雨轻轻叹了口气。娘亲当时问她可愿意,她默不作声,一面是因为震惊一面实在是不知如何作答。母亲体谅她,便说:“我不逼你,你仔细思量思量,再来答我吧。”
可是转眼好几天过去,她依旧拿不定主意,更加无法面对母亲。左思右想,宿夜难眠。此刻窗外天色又已蒙蒙亮了。陆雨起得床来,本就和衣而卧也无需穿着打扮,取了纸笔来写道:
娘亲大人台鉴:娘亲舐犊十余载,深恩难报,所言之事阿雨并非不愿,只是阿雨心愿未了,待阿雨此去了却前尘,归来俱凭母意。娘亲保重勿念,阿雨必速归。
折信入封,陆雨又怕丫头转错,特在信封上写明:娘亲慈鉴,才放心将信压于妆奁之下。又入内捡了几件日常换洗并盘缠用块方布包了缚在肩上,提了墙上佩剑出了庄从小路踏露而去。
小路蜿蜒曲折,是山庄的后防所在,然袁氏统一江山建立大显四十余年,天下初定,后防之路成了一个荒芜的所在,加上树荫遮蔽很是难走。陆雨到了山下,天已大亮,她怕娘亲派人来寻,急急赶路,提气助力直赶到市集人烟密集处,难寻踪迹了方放缓了脚步,信步进了一家客栈吃些饭菜。
进门见大堂左侧还有一桌空位便欲上前落座,一群人从后赶上,吵吵嚷嚷四个彪形大汉,皆身披羽衣,抢先一步将位置占去。余下还有两桌,一桌坐了四位年轻公子,另一桌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带了个黄齿小儿。做丈夫的坐了一位,妻子带着儿子合坐一位,还余下两个空席,陆雨便上前道一声:“叨扰了。”坐下唤店小二来叫了碗面吃。面还未上,等着的功夫,陆雨拿出地图来筹谋进京的线路。只听身后那四个大汉里的一个粗声粗气地对同伴道:“这可离覆雨庄不远了,可得些好酒好菜吃吃。”便唤小二来先叫了十斤牛肉,十斤上好白酒。
另一位出言制止道:“牛肉还可,酒就算了。喝醉了误事。”
叫酒的这一位便有些不乐意,但碍于师兄长于自己,长者为尊不敢不从,只得按捺忍受住了肚里的酒虫,但嘴上牢骚满腹地道:“真叫人可气!那覆雨庄如今一个寡妇当家,有什么可敬之处?我蓑衣门的家事还得她来多管!”
另一人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不由附和道:“就是,就是!师傅下帖子请,三请四请地不肯下山,害我等师兄弟亲自登门,这一路奔波!连喝口好酒解解渴都不能!”
方才那长者又出声安抚道:“这是师傅的命令,师弟们遵行便是。等事成了,师傅袭得掌门之位,你等便是蓑衣门嫡派弟子,那时权势财富尽收,还怕没有好酒好菜吃,有何可抱怨的?”
陆雨听来方知,原来这四人乃蓑衣门中四兄弟,大师兄余广涛,二师兄付伯海,三师兄张忙,小师弟林仲一。
方才那两位一唱一和的,是二师兄付伯海和三师兄张忙,听了大师兄余广涛所言,诺诺称是。唯最小的小师弟林仲一面有忧色地问道:“大师兄。若是那陆庄主见了我兄弟四个依然不肯下山去我蓑衣门。我等当真要充当轿夫抬了她去么?”
他乃富家子弟,因仰慕蓑衣门,他父亲林老员外也打算他攀上蓑衣门更兼学些功夫将来也好维护家门,便使重金请蓑衣门下二/弟子居奉收了他为徒。可刚拜师不久,师傅就叫他随师兄们往覆雨庄来给个寡妇当轿夫,心中甚感羞耻。
他三师兄张忙听了笑道:“林师弟坐惯了车轿,出入皆有仆从前呼后应,自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等下人之事。不消说你了,连我与大师兄二师兄也未曾充人轿夫的。”
林仲一心中腹诽:“你等是个什么人?不过比我早些入门才做了我的师兄,岂可与本公子相提并论!”
张忙不知他心中想法,只看他依旧揪着眉头,使出大掌往他肩上拍了两拍,道:“我知你放不下大少爷的身段。教你个法子,你权当抬你丈母娘就是了。”说罢哈哈大笑,一边笑又一边道,“这法子我师兄弟四人当中唯有你一人可用,你说妙不妙?”
他三个师兄皆已成家,只他一人还未有婚配,当下窘得面红耳赤。大师兄余广涛在他对面坐,看他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心念一动,道:“林师弟,陆庄主确有一女,估摸着年岁也该有十六、七了,与林师弟正好般配,何不叫你父亲出面求来为妻,届时陆庄主便是林师弟你的岳母娘,有这层关系在,我想她肯定会出面相帮师傅。”
老二老三听了大师兄所言,不由随声附和:“就是,就是。好主意好主意。”愈加嬉笑嘲弄林仲一,林仲一急道:“师兄莫拿弟弟取笑。那陆小姐是圆是扁我还不晓得,怎可轻易论得婚配?”
余广涛一听便知他这师弟亦是个以貌取人之辈,害怕这陆家女子是个无颜丑妇,不由谆谆而道:“老二老三切莫玩笑,我说的是正经话。”说着抬手招三人附耳过来,四个脑袋聚在一处。
余广涛小声道,“林师弟,你有所不知,我且与你说说这陆小姐的来历。当年廖王爷还是太子,路过廖地与还未成亲的陆夫人,就是当时殷家庄的殷虹小姐一见钟情。后来太子回京,这段感情无疾而终,殷虹小姐也嫁到覆雨庄成了现在的陆夫人。后来廖王爷受封廖地,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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