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彬跃起后便即摔倒,胸口一道血箭如涌泉般向上喷出,适才激战,他运起了嵩山派内力,胸口中剑后内力未消,将鲜血逼得从伤口中急喷而出,既诡异,又可怖。
仪琳扶着令狐冲的手臂,只吓得心中突突乱跳,低声问道:“你没受伤罢?”
曲洋叹道:“刘贤弟,你曾说你师兄弟不和,没想到他在你临危之际,出手相救。” 刘正风道:“我师哥行为古怪,教人好生难解。我和他不睦,决不是为了什么贫富之见,只是说什么也性子不投。”曲洋摇了摇头,说道:“他剑法如此之精,但所奏胡琴一味凄苦,引人下泪,未免太也俗气,脱不了市井味儿。”刘正风道:“是啊,师哥奏琴往而不复,曲调又是尽量往哀伤的路上走。好诗好词讲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好曲子何尝不是如此?我一听到他的胡琴,就想避而远之。”
令狐冲心想:“这二人爱音乐入了魔,在这生死关头,还在研讨什么哀而不伤,什么风雅俗气。幸亏莫大师伯及时赶到,救了我们性命。”
只听刘正风又道:“但说到剑法武功,我却万万不及了。平日我对他颇失恭敬,此时想来,委实好生惭愧。”曲洋点头道:“衡山掌门,果然名不虚传。”转头向令狐冲道:“小兄弟,你挺身要救我孙女,英风侠骨,当真难得。我另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答允么?”
令狐冲道:“可惜曲姑娘还是给费彬害了!前辈但有所命,自当遵从。”
曲洋向刘正风望了一眼,说道:“我和刘贤弟醉心音律,以数年之功,创制了一曲《笑傲江湖》,自信此曲之奇,千古所未有。今后纵然世上再有曲洋,不见得又有刘正风,有刘正风,不见得又有曲洋。就算又有曲洋、刘正风一般的人物,二人又未必生于同时,相遇结交。要两个既精音律,又精内功之人,志趣相投,修为相若,一同创制此曲,实是千难万难了。此曲绝响,我和刘贤弟在九泉之下,不免时发浩叹。”他说到这里,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说道:“这是《笑傲江湖曲》的琴谱箫谱,请小兄弟念着我二人一番心血,将这琴谱箫谱携至世上,觅得传人。”
刘正风道:“这《笑傲江湖曲》倘能流传于世,我和曲大哥死也瞑目了。”
令狐冲躬身从曲洋手中接过曲谱,放入怀中,说道:“二位放心,晚辈自当尽力。”他先前听说曲洋有事相求,只道是十分艰难危险之事,更担心去办理此事,只怕要违犯门规,得罪正派中的同道,但在当时情势之下却又不便不允,那知只不过是要他找两个人来学琴学箫,登时大为宽慰,轻轻吁了口气。
刘正风道:“令狐贤侄,这曲子不但是我二人毕生心血之所寄,还关联到一位古人。这《笑傲江湖曲》中间的一大段琴曲,是曲大哥依据晋人嵇康的《广陵散》而改编的。”
曲洋对此事什是得意,微笑道:“自来相传,嵇康死后,《广陵散》从此绝响,你可猜得到我却又何处得来?”
令狐冲寻思:“音律之道,我一窍不通,何况你二人行事大大的与众不同,我又怎猜得到。”便道:“尚请前辈赐告。”
曲洋笑道:“嵇康这个人,是很有点意思的,史书上说他‘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这性子很对我的脾胃。锺会当时做大官,慕名去拜访他,嵇康自顾自打铁,不予理会。锺会讨了个没趣,只得离去。嵇康问他:‘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锺会说:‘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锺会这家伙,也算得是个聪明才智之士了,就可惜胸襟太小,为了这件事心中生气,向司马昭说嵇康的坏话,司马昭便把嵇康杀了。嵇康临刑时抚琴一曲,的确很有气度,但他说‘广陵散从此绝矣’,这句话却未免把后世之人都看得小了。这曲子又不是他作的。他是西晋时人,此曲就算西晋之后失传,难道在西晋之前也没有了吗?”
令狐冲不解,问道:“西晋之前?”曲洋道:“是啊!我对他这句话挺不服气,便去发掘西汉、东汉两朝皇帝和大臣的坟墓,一连掘了二十九座古墓,终于在蔡邕的墓中觅到了《广陵散》的曲谱。”说罢呵呵大笑,甚是得意。
令狐冲心下骇异:“这位前辈为了一首琴曲,竟致去连掘二十九座古墓。”
只听曲洋续道:“小兄弟,你是正教中的名门大弟子,我本来不该托你,只是事在危急,迫不得已的牵累于你,莫怪,莫怪。这《广陵散》琴曲,说的是聂政刺韩王的故事。全曲什长,我们这曲《笑傲江湖》,只引了他曲中最精妙的一段。刘兄弟所加箫声那一段,谱的正是聂政之姊收葬弟尸的情景。聂政、荆轲这些人,慷慨重义,是我等的先辈,我托你传下此曲,也是为了看重你的侠义心肠。”令狐冲躬身道:“不敢当!”
曲洋笑容收敛,神色黯然,转头向刘正风道:“兄弟,咱们这就可以去了。”刘正风道:“是!”伸出手来,两人双手相握,齐声长笑,内力运处,迸断内息主脉,二人闭目而逝。
令狐冲吃了一惊,叫道:“前辈、刘师叔。”伸手去探二人鼻息,已无呼吸。
仪琳惊道:“他们……他们都死了?”令狐冲点点头,说道:“师妹,咱们赶快将四个人的尸首埋了,免得再有人寻来,另生枝节。费彬为莫大先生所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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