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昏沉了到夜幕暗垂,窅娘突然惊醒,睁大了空洞的双眼仔细聆听,只听得殿外雪花扑簌簌地往下坠,夜是静极了的。
忽地,远处澄心堂的方向飘来一阵阵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那乐声恍恍惚惚,听得并不真切。
可那御膳房食物的奇香,随风飘来,却是一丝丝地勾着她的鼻息,搅得她肚中的馋虫翻江倒海。
今儿是什么日子?
她掐指一算,是了,是除夕。
以往的除夕之夜,她必是伴随在国主身侧,歌舞纷纷如坠天池,御菜如流水不歇,更有的,是那让她春风得意的荣宠。
可是今天,为何她一人被拘禁在此处?
她不甘心,不甘心!
“今夕御宴,本宫必要出席,官家不会不理本宫的,本宫要见官家!本宫要见官家!”她嘶哑着嗓子喊道,可殿中冷幽清净,连个鬼的影子也不曾看见。
窅娘挣扎着从床榻上下地,她的双腿腐烂,根本无力支撑她走路,她便一点点、一点点地爬了出去。
爬出了殿门,寒风呼啸而来,大雪纷扬,远处灯火灿烂,诱惑着窅娘慢慢地向前爬着。
她腐烂的腿在雪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沿着长长的甬道蔓延到雪地的尽头……
……
今岁除夕不同于往年,仅在清晖殿偏殿摆了一桌宴席,数个宫妃御妻而已。
殿中依旧灯火辉煌,御菜依旧满桌,只是这气氛却大不同往日的热闹,众人都是怔怔地坐着,气氛凝固一般,国主郁郁而坐,只顾着喝闷酒。
毕竟,王师南下,如鲠在喉,任谁也无法痛快起来。
元英上前,在嘉敏身侧耳语,嘉敏问道:“死了没?”
元英摇了摇头:“发现的时候,窅娘已经冻僵,被埋在了雪中,尚有一丝余息。”
“让人送她回去。”
“是……可是,窅娘作恶多端,娘娘何不让她自生自灭,冻死算了?”
“本宫说过,本宫要让她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活着对她来说,比死更难。”
元英神色一凛,自去处置。
薛九起身斟酒:“今夕良辰,奴婢愿龙凤呈祥,主后恩爱,乃是社稷之福。”她别有深意地凝视着国后的眸子,那张圆润的脸显露些了棱角,衬得她沉稳了很多。
嘉敏有些恍惚,她竟然未觉,薛九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爱笑的女孩了,多年的深宫磨练,她的性子倒是安静不少。
嘉敏微微一笑,饮下杯中琼酿。
国主依然不苟言笑,自顾自得仰头灌酒,他如今已年近四十,曾经fēng_liú俊采的美男子如今依然不减风度。
只是,年岁不饶人,在他的眼角上刻上了细细的纹路,他的鬓角边亦爬上了一缕缕白发。
国主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座末的卫姬打破了这窒息地沉闷,恭声道:“今儿是辞旧迎新的好日子,妾身祝官家龙体安康,国运昌隆!”
众嫔妃御妻纷纷祝酒道:“妾身祝官家龙体安康,国运昌隆!”
国主大怒,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喝道:“滚!你们都滚!滚出宫去!”
国主甚少如此动怒,此次御妻嫔妃们吓得再也不敢吱声,忙离席跪拜。
国主面色涨得通红,指着她们骂道:“朕让你们滚出宫去!你们怎么还不走?”
魏充仪最为伶俐些,抬了抬头,颇为委屈道:“妾身是官家的御妻,生生死死都会伴随着官家,不得离宫。”
国主苦笑,眸底的戾气渐渐散去,化为浓重得散不开的颓废,“国将不国,朕也将不是国主,你们如何还是朕的御妻?”
魏充仪虽不得宠,但平时甚为仰慕国主龙姿,说道:“官家吉人天相,上天定会庇佑官家!妾身听说……王师虽南渡,但我朝繁荣富强,定能将王师打回去!”
国主无奈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但愿如你所说。只是,朕也不知能否庇你们周全,趁着王师尚未打进来,你们都出宫吧!”
“官家……妾身不愿,妾身就是死,也要与官家共生死。”魏充仪蓦地抬起了头,那张清秀的脸上,目光竟是如此坚定。
这眸光让嘉敏也为之一震,这些不得宠的御妻大多是形容虚设,却也有这般对国主情深意痴之人。
御妻皆都散去,收拾细软,在这个大雪纷扬的除夕之夜出宫各奔前尘。
宫妃们都散开后,嘉敏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诺大的殿堂内只剩下主后两人,满桌的御菜也已经凉了,国主喝得醉意熏熏,却不忘大声呼道:“姚海!”
姚公公从外间进来,垂手而立,神色凝重。
国主问道:“可是备好了?”
“一切已准备妥当。”姚公公转而对嘉敏恭敬道:“娘娘请。”
嘉敏大为惊诧,隐隐意识到什么,离席到殿外一瞧,雪地里已停了一辆大马车,并一队百来人的精装禁卫。
嘉敏拂袖,回首问向国主:“官家这是要将臣妾赶出宫吗?”
“朕会让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庇你周全,天下人谁都不知道当今国后已经离宫。”
“臣妾不走!”嘉敏的语气铿锵,神色中更有一份愠怒。
“如朕数年前所料,两军对垒,一场血仗是难免之事,只是,朕未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真要到了拼死之时,朕想你保护你,也已是无能为力。”
“纵然如此
喜欢南唐小周后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