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光很迷惑,甚至还有点儿懊恼和自责,她仅仅只知道横野下二此行之目的,乃是为了那个所谓的“蛊”,但自己却全然不知“蛊”为何物。
中岛菡子呢?她会给自己答案么?
弥光发觉,当中岛江沿将那个“齐姓人”的存在告知很难看,他的一只手原本撑着膝盖,中岛江沿的话令他那只手纠结地攥成了拳头,他别过头去不看中岛江沿,表情之中是一种无可奈何。
中岛鸿枝不想让横野下二知道那个“齐姓人”的存在,而中岛江沿说过,中岛鸿枝与那个齐姓人是同学,难道是因为他们关系交好,所以不想让自己的同窗好友暴露在日本人面前?
或许吧,弥光对横野下二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厌恶,额娘离开后,她这些年过得不易,倒是学会了不会随随便便讨厌别人,以及不要随随便便喜欢别人,她只是与横野下二保持着距离,大概是因为身为皇族的父母在教育她时,关于血缘氏族方面的观念印象较为根深蒂固,满人与汉人共为一国尚且如此,又何况中国人和日本人间的遥远距离。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自己身为个满清遗贵,却要为了一口吃喝而认了番邦小国的普通人为义父,是这种自我厌弃与自我苛责在暗中作祟。
不过,这一点就是连弥光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愿去知道的了。
弥光一边拖沓着步子往前走,一边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从中岛菡子口中旁敲侧击出所谓的蛊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齐姓人,还有横野下二想见而见不到的那个人,他们到底是谁,又有着什么关系。
然而就在弥光这样想的时候,面前却差点儿迎面撞上一人。
此人身材高大,一人遮挡了弥光面前的阳光,弥光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以日语道歉,可当她抬起头来打量着那男人的时候,那句“够迈那萨伊”刚说到一半儿,却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这人穿着日式浴衣,黑色的浴衣里面,是暗黑色的和服,脚上踩着木屐,腰间还配着丝绦,这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日式装扮,可弥光却无法在他面前继续说日文。
弥光莫名地突然认定,这个男人不是日本人,这是一种完全没有缘由的直觉,弥光轻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
果不其然,男人说的是汉语。
弥光突然感到莫名亲切,虽说只身在上海也是和一群中国人打交道,耳边听的都是汉语,除非在横野下二身边,才会被必须说日语这种事情所困扰,但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身边的横野下二、中岛一家都是日本人,所以在这样一座宅邸中,能遇到中国人,才会格外惺惺相惜?
男人的年纪足以让弥光以叔叔相称,是的,就好像是自家叔叔一样亲切,弥光觉得自己和男人的距离好像是在一秒钟之中被突然拉近的,至于有多近嘛,大概是近到弥光想要指责他,指责他身为中国人,为何要在中岛这日本人的家中假扮日本人?
就好像自己有资格去指责对方似的,就好像自己有责任又有义务要指责对方似的,就好像……弥光一直因为自己认了横野下二为义父这件事情而在心里隐隐感到不舒服,可她从来不想也不愿去深究这种不舒服的真正缘由,恐怕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而此时看到和自己有着相同处境的这个人后……就好像指责了他,就是在证明自己与他不同,自己做的比他好、比他优秀,没有犯下与他相同的错误。
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喜欢指责对方身上的某一缺点时,反倒恰好证明那缺点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两人相对不过一分钟,话也没说上两句,可是在弥光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有成百上千的思绪在顷刻间迸溅、翻涌,她望着这男人,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仿佛唯有处境相同的他才能理解自己想要说什么。
只是,这不是好时机。
弥光的背后响起脚步声,是中岛菡子匆匆走来,“弥光小姐是迷路了吗?怎么一眨眼间就找不到你了!”
中岛菡子一边说着一边到了两人面前,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心思往往极其精准敏锐,她迅速发觉两人的神情古怪,径直走到了两人中间,生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愧古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横野下二先生的义女,”中岛菡子语速飞快地轻声介绍着,当初在门口迎接弥光时的那种自卑在此刻又一次怂恿作祟,“弥光小姐,这位是愧古先生,是我们家的家庭教师。愧古先生,父亲在前面接待重要的客人,现在大概是没什么时间能见您。”
愧古很识相,点点头后绕过两人便离开了,弥光也察觉到了中岛菡子语气中的细微情绪,跟在中岛菡子身后她的闺房走去。
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作祟,惺惺相惜,或仅仅只是好奇,在弥光走出去几步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仿佛有什么声音在脑海中要求她这样做似的,而也正是在弥光回头的时候,刚刚好碰上愧古先生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两人的目光迎在一起,作为两个生活在日本人家中的中国人,许是命运的无奈,或者其他,让他们在这一瞬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神情。
中岛菡子并未注意到弥光的目光,她只是仍在不悦着,这虽然是在自己家,可弥光出现的那一刻就证明了她有着比自己更尊贵的地位,而自己与之相比拥有的本就不多,而今,难道她还要抢走自己最为尊崇的愧古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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