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诩所料,孙奕之别无选择。
他本就放不下吴国之事,哪怕曾经对夫差恨过怨过,可毕竟吴国的百姓无辜,那些将士们更是不该为君王的一时意气便冤死在外,那些都是他父祖这些年来辛辛苦苦训练出的好兵,就这样一批批地被断送在错误的指挥下,叫他如何能不心痛?
这片土地上,他的父祖、兄弟、朋友、同袍们,洒下无数热血,纵使他曾想过离开,自此逍遥江湖间,可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忍不住赶了回来。
只是他还是过于乐观,以为自己只要努力,便可力挽狂澜,可等他到了夫差交给他的左军之中,与留在军中的胥门巢副将公孙仲验过兵符办完交接之后,才知道自己接手了怎样一个烂摊子。
昔日的左军,正军一万,辅兵两万,战车三百,战马过千,全军白袍白甲,乃是一支赫赫有名的白袍军,原本的主帅便是乾辰,其战绩累累,出征之时,时常有敌军远远看到这支白袍军头戴的白色羽翎时,不是望风而逃,便是弃甲而降。
然而自从乾辰当初为孙家之事顶撞了夫差,被下狱受刑,险些死在狱中,后来被孙奕之救出之后,便隐居于无名岛上,这白袍左军便归于胥门巢麾下。
饶是如此,在艾陵一战之中,白袍军亦取得赫赫战功,方能成为此次黄池之会跟着夫差北上的三军之一。
只是谁也没想到,连面对强如齐晋这等百年强兵都无惧无畏的白袍军,会惨败于区区数千越军之手,败得如此之惨,连昔日的三成兵力都未能保住。
孙奕之原本以为,剩下的这三千人,当时沙场血战后留下的精英老兵,可等他到了营地一看,方才知道,这名义上的三千残兵,实际上根本连一半都没有,而面前这些老弱伤残,若非别无生路,也不会留下。
他这才知道,昔日的白袍正军,已然全军覆灭,就连剩下的这些人,也不过是无路可去的辅兵,等着他来,压根不是想请他练兵重整旗鼓,只是将这些已然无用的包袱丢给了他,他们的生死饥饱,就这样一下子砸在了他的肩上,根本不容推托。
孙奕之险些气得呕血,可看着这些眼巴巴等着他救济的老兵,又说不出拒绝之言,也只能长叹一声,命司时久去安排粮草,先让这些饿了几日的将士们吃饱喝足,再重新选兵调将。
这些事看似简单,可办起来却格外麻烦。
三军本属吴国正军,司马之下,三卿所领,正帅为上将军,这粮饷自然也是出自国库。可如今吴国的国库粮草,被越军在攻破姑苏时,便已劫掠一空,城中官员损失惨重,自然要先行救济,而这些败军之将,在那些官员眼中,本就是戴罪之身,哪里有资格来申请粮草。
甚至在他们眼中,正是因为军事糜败,才让越军长驱直入,攻破姑苏,害得他们家破人亡,这断粮几日,亦不过是小惩大诫,算不得什么。
可在孙奕之眼中,这衣食二字,却是第一等大事。所谓良将不差饿兵,他若是连饭都无法让手下吃饱,又如何能让他们去接受严苛的训练,面对血腥的沙场?
他既然接手了这支残军,那便绝不容许在粮草供应上再亏了这些死里逃生的老兵们。哪怕日后这些人或许也无法重回沙场,他也要先保住他们的性命,以缓解心中的愧疚之情。
这几日来,他无一日能安然入睡,每每在噩梦中醒来,不是看到太子友血溅三尺,便是看到三万吴兵全军覆灭,血流成河的惨状。
就连青青在旁,都无法安抚住他被噩梦困扰的痛苦。
他甚至在反省,在后悔,若是当初他亦能忍辱负重,接受夫差赦免重回军中,能不能避免如今的悲剧?或许有他在身边,太子友便不会孤立无援,血战致死,还要受勾践那般折辱,而那数万吴兵,也不至于被越军设计歼灭,死不瞑目。
青青亦是无可奈何,他这几日在军中没日没夜的忙碌,整个人都迅速地瘦了下来,原本就内伤未愈,如今更是憔悴不堪,看得她心疼不已,却又无法劝服他。
他后悔,她更是后悔。
早知让他重回军中,会变成这样,她还真不如当初就坚持一下,带他离开吴国,自此隐居玄宫,一家人练剑修书,再不管这天下之事,哪里会有如今之痛苦纠结。
司时久去了三日,红着眼,带着不足一千人的粮草回来,一头就跪倒在孙奕之面前。
“属下无能,有辱使命,未能按将军吩咐带回粮草,请将军责罚!”
孙奕之一怔,正要伸手去扶,却见青青抢先一步,拿出一瓶伤药来,倒出几粒,直接送到了司时久嘴边,不容置疑地说道:“先服药,护住心脉!”
司时久迟疑了一下,便被她毫不客气地塞进了嘴里,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自家将军,却见他非但不恼,反而紧张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只把了一下脉,便蹙眉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你会受伤?”
他虽不通医术,但内功精湛,与司时久又是一脉相承,稍加探息,便知他内伤不轻,好在青青这里还有扁鹊所制的伤药,服下之后,便急需运功行气,以便药性发散治疗,当即也不多说,拉着司时久席地而坐,让他打坐运气,自己则从旁辅助。
司时久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张口,便是一口血呕了出来,青青皱着眉又倒出几粒药丸塞进他嘴里,孙奕之咬咬牙,撕开他的上衣,赫然发现他后背上鞭痕累累,血色殷然,不知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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