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过荒唐!
我揉了揉作痛的额角,盯着地上的侍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今日,你没有来这儿,而孤王,亦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按着时间,五个月后她应当生产,可我千想万想,万万没有想到,她为了不让众人怀疑,宁愿将自己摔下高台,做成早产的迹象。
我赶到的时候,她安稳的睡在榻上,额颊上的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流,却感觉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实在已是油尽灯枯。
她最后生了一个男孩,可这个孩子,一出生便是个死胎。
实在是命运捉弄。
浓浓的血腥味中,我将那孩子从襁褓中抱起。那婴儿皱皱巴巴,小小的一团,眉眼根本看不出像谁,我想,这个孩子若是长大,会像谁多一点呢?是会像她多一点,还是像春申君多一点,只是可惜,他已经死了,再也长不大了。
我走到她的榻边,她还在昏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第一次生出绝望的感觉。
我摸了摸她的脸,冷冷冰冰:“其实你不必自己跌下高台,因为我什么都知道,我想要留你在身边,只是因为爱上了你,既然爱你,便不会因为一个孩子不再爱你,更不会不要你。”
“你知道吗?你生了一个男孩,这个孩子应该会像你,这么小他的眉眼已是可见的漂亮,又怎么会不像你?他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便是他死了。”
我亲在她的额角:“我发誓,此生此世,你便是我认定的妻子,无论是什么事情,我决不会再让你难过半分。”
脚步虚浮的步出殿外,我最贴身的侍从还守在殿外,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恍惚着下达了那最后的一道命令:“去抱养一个男孩,他将是我楚国未来的太子。而今日九重台之上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她醒来之后,我见到的第一幕却是她想要掐死那个孩子,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一个母亲,就算是她再不喜这个孩子的父亲,但也不会狠心到要杀了这个孩子。
我隐隐觉得,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错了。
多年豢养的斥候也不是全无用处,一个月之后,她此前半生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呈在了我的案头,事无巨细。
还在赵国的时候,她是李府的小姐,却真是活得连个婢女都不如。她是怎样跌入狼窝又活了下来,又是怎样在最欢楼色相驰骋,李家覆灭之后,她杀不了李园,又是怎样心灰意冷的离开。
来到楚国,她又是怎样一步步接近春申君,委身做了他的姬妾,又是怎样设计入宫,一步步,算无遗策。
原来我想的没有错,她来到我的身边,本就是为了复仇,从一开始,便已经错了,那我的誓言呢?岂不是显得尤其可笑?
我合上这密函,默了半晌才问:“为她而死的那个少年,是叫什么名字?”
跪在下首的斥候面露悲戚:“慕情。”
我笑了笑:“久慕白云性,情亲独有君。这也当真是应了他这一生。”
后来,我从她手里打翻那碗落胎药,她第一次认真的说,想要为我立几位夫人,她当时虽然平静,但我知道,她在以腹中孩子为要挟,希望我立几位夫人,不要再缠着她。
有一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我想,那个时候我大抵才知道这话多伤人。
犹儿出生之后,她连犹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她只说自己不喜欢孩子,可我知道,她并不是不喜欢孩子。
我很想问她,可无数次行到九重台殿门,我都生生止住了脚步,我知道,若我真的问出口,就连这表面上的平静都无法维系。
就算我后来如她所愿立了百十个夫人,就算我故意让她撞见我和她的贴身宫婢纠缠不清,可我在她脸上看到的情绪,依旧只有漠然,她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没有为我牵动半分。
当时我想,若是她露出一点点在意的情绪,只要她有一点点不快,我都……
可惜,她没有,也不会。
认清这个事实,我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我开始想,若是我们有一个女儿,有一个生的和她一样的女儿,她是不是会心疼半分。
那夜我去九重台之前,都从未想过她会那样的绝情,一碗红花直直在我面前饮下,笑的温软:“喝了这东西,王以后,应该不会再逼我生女儿了吧?”
我想,我此前从未那样失态:“我们洞房花烛夜,我告诉你,我叫完立,我希望你唤一唤我的名字,可是你从来没有。我是天子,是孤王,是寡人,是君主,却唯独不是你的完立。你不喜欢孩子,不想要女儿,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不逼你了好不好……”
“只是,你不要这样……我很怕……”
她仿佛疲惫,指了指宫门:“我很累了,想要睡了,王请便。”
此后几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知道,她这病是心结,我克制着去看她的次数,克制着和她说话,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
可情这个东西,有时候真是想藏都藏不住,仅仅为了她的一句话,我想,便是百丈玄冰,我也给你亲手凿开。
她一直有一个心愿,便是得到承影剑,我不知道她要这剑做什么,但我想,只要她要的,我总归给她拿来。
但后来才觉得,有些事情,空有王权也没有什么用处。如她,如承影剑。
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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