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自然就是宋徽宗赵佶。
他流水般的长发随性地披在身后,早已听到了我们的声响,却没有抬起头来看过我们一眼,那乌黑瑰丽的眼眸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笔下的画作,女子般柔美的睫毛如挂在天际的上弦月。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这冰琢玉砌般的五官,看起来比许多绝世女子都要精致,看到他俊秀的脸庞,就仿佛跨上了星光璀璨的夜空,而他那浸着墨渍的一笔一划,在夜空划出了流星般炫美的弧度。
他在用心地画两只燕子,此时已经进入了罩染阶段,淡淡墨青色的笔触在画面暗部着色,燕子的身形一下就被勾勒出来。他笔法娴熟,有条不紊地换了另一只细小的毛笔,在鸟喉的后部、翅的硬羽外侧一片及肋部、胸、腹部用白色倒拖,用清水笔拉淡,让黑白连接处和顺过渡。腿用墨强化体积感。眼眶内、前用汁绿,后用藤黄接染,干透后“点睛”。最后用曙红色补上“舌”,两只互相追逐的燕子就这样绘声绘色的跃然纸上,果真是他那标志性的“院体”风格。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他声音竟比女人还要清脆百倍,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我的耳中,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寒冬倚窗而坐,独自品尝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簌簌簌。这两只燕子竟然灵动地从那宣纸之中一跃而出,在这辉煌的寝宫内绕梁几周,然后朝着我和左道长所站的方向翱翔而来。
左道长在空中轻点了两下,几道金光闪过,这两只燕子一瞬间化为了蘸着浓浓墨液的纸屑。
“徽宗,你已经是个鬼魂,被困于这画中境是你的厄运,你为何还要将这厄运倾泻到这么多无辜的人身上。”左道长挥了挥衣袖,义正言辞地说。
只是宋徽宗根本就没有想过正视我们一眼,他的眼眸依旧是那般平淡,那目光似乎是穿透了我们的身体,直接望向我们的身后,望向那一身薄衫、眉目如画的师师。
“师师,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宋徽宗温婉地一笑,不知为何竟散发出几分单纯。“你一个人来就好了,为何要把这些俗人也带过来。”
这人还真是狂傲,根本就不了解我和道长,就直接把我们打为俗人行列。
“皇上……”
师师话刚说出口,就被宋徽宗轻声打断了。“师师,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皇上,叫我夫君。”
“不!你现在不会叫你夫君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请求你把那些人放出去。”师师决然地说。“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我们甘心接受就是,为何还要惩罚其他人。”
宋徽宗低下头,继续在那宣纸上涂画起来,然后深深地叹息一口气。“师师,你果真是什么都不懂。”
“现在有左公子在,他神通广大,不会再让你胡作非为了。”
听了这话,宋徽宗仰面朝天邪魅地笑了起来。“左公子……哈哈,真是可笑,我倒要看看这左公子有什么本事?敢来当这个救世主。”
“掠水燕翎寒自转,坠泥花与湿相重。”他扬起狼毫,对着空气挥毫泼墨,乌黑的墨水在空中汇成十几个奇怪的字符,看起来像是十分随性的狂草,这些字符就像铭文一样,在空中漂浮起来。
左道长一下把我挡在了身后,然后摊开古书,里面一道金光乍现,在我们周围形成一层金光闪闪的圆罩。
这些墨迹汇成的字符瞬间朝我们飞来,犹如一颗颗巨大的炮弹,黑云飞起,吞噬了这宫殿的精致繁华。
字符落在金色的罩子之上,就如同几颗流星在夜空中撞击绽开,整个宫殿都为止震颤。
“好高深的修为。”左道长低吟了几句,但神情依旧十分镇定。“不过这般力度还不至于击垮我们。”
左道长刚刚的法术确实完美无瑕地挡住了来自于宋徽宗那诗情画意的一击,只是他似乎忽略了些什么。
那些墨水凝成的草书文字在击中坚壁的那一刻,都溅开成漫天飞舞的墨迹,仿佛形成了一块黑色的帷幕,遮天蔽日,把我们丢进了永夜。
“我好像低估了他。”
这些黑色的墨汁在空中肆意翻腾,仿佛是有一只巨大的毛笔在不停地撩拨着他们,透过这些墨汁的缝隙,我看到桌案之上,宋徽宗正用粗大的笔毫在空中挥洒着各色的颜料。
“他……他在作画!”左道长惊呼一声。“他在空中作画。”
那些墨水被极速地稀释,光明又重新投射进来,只是这一瞬间我们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我们突然被置入了一个空旷的世界,四周无人,远远只能看到一座宫殿的残破的庑殿顶,昏黄的云朵萦绕在殿脊四周,萧瑟的风带来了阵阵凉意,我和左道长都不禁裹紧了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我环顾四周,完全不知道身处何地。“太奇怪了。”
“这是一个新的幻境。”左道长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起来,神情也不像刚刚那般淡定了。“没想到宋徽宗的画工如此了得,竟然可以在一个画中境中再创造出一个低层级的画中境。”
画中境中的画中境吗?没想到虚幻之中还有虚幻。
“好在这只是他通过法力凭空创造出来的,并不像先前我们看到的那些落笔于纸上,所以只要阻止他施法,这些幻境自然会消失。”
我倒吸一口凉气,无助地望向远方,只见那枯黄的落日余晖之下,远处那宫殿屋顶之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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