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老人是刘秉义的老父亲。佝偻着腰,眼看着丁洋走进堂屋,话也不说往里屋走。
丁洋跟在后面来到里屋。
没开灯,屋里跟屋外一样黑漆漆的。
黑暗中,老人坐在炕沿上,默默地不做声。
丁洋从口袋里摸出烟递过去,说道:
“大爷您抽烟。”
老人并没伸手接丁洋递来的烟。黑沉沉的身影淹没在黑暗当中,看不出是在干什么。
半晌,黑暗中传出老人的问话:
“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为秉义的事情操办些啥?”
丁洋告诉刘二,来找刘秉义,是想看看烈士家属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可如果守着面前的老人,再说这种话显然不合适。
丁洋说道:
“刘秉义当年因公牺牲,有些事情想要重新落实清楚。”
“啥意思?”
老人显然没听懂丁洋的意思,丁洋也不想多做解释,问道:
“家里有刘秉义寄来的书信吗?”
老人犹豫了一下,伸手拉着灯绳,点亮点灯。
钨丝的电灯泡闪着黄白的光,映亮房间。
窗前是一盘土炕,炕上摆着矮桌。
对着炕沿,对面墙边有一个橱柜,两个磨得边角油亮的樟木箱。墙上挂着两个大相框,里面镶着黑白的彩色的,家里人各个时期的照片。
老人打开橱柜上的抽屉,在里面翻着。
丁洋听着院子里,那只躲进狗窝里的狗,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
老人在抽屉里翻出一叠书信,递给丁洋,转身出了屋子。
堂屋里,传来老人生火烧水的声音。
丁洋解开红绳,从头拿起第一封信。
那些信,是从刘秉义入伍当兵开始,写给家里的。
部队的生活,训练的艰苦,入党的宣誓,提干后充满的壮志雄心。
老人烧开了水,泡了一壶浓茶端进来。默默地给丁洋倒上茶,坐回到炕沿上,默默地抽着烟。
刘秉义复原,回来考入星光厂,做了保卫干事。
信里面,刘秉义谈论工作的时候并不多。工厂有纪律要求,严格保密。
更多的时候,是嘱咐家中二老,寄回家里的工资不要节省,吃的穿的,多保重身体。
有一封信里,刘秉义突然向爹妈报喜。
“我要结婚了。你们未来的儿媳妇叫赵小梅,是厂研究所的研究员。我喜欢她,追了她好久。她答应嫁给我。厂里面也批准了我们的婚事。婚礼的时候,一定接你们二老过来。”
另一封信里,刘秉义写道:
“我和小梅昨天在厂礼堂举行了婚礼,厂领导和同事共同见证了我们的幸福时刻。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我和小梅不能大肆操办。短时间内,也不能带她回去看你们。请二老原谅。”
一封信里,刘秉义写道:
“小梅怀孕了,已经五个月了。厂里面把小梅调离研究所,安排在市里面上班。也把我调离了保卫处,专心照顾小梅。这是好事。就是一个大男人每天围着锅碗瓢盆转来转去,不习惯。”
丁洋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站起身,走到对面墙边,看着镶在相框里的照片。
有一张,是刘秉义和赵小梅的婚礼照。
照相馆里西洋别墅的布景布前面,刘秉义一身西装,显得英俊、高大。新娘子赵小梅,穿着一身及地的白色纱裙,手拿捧花,光彩照人。
刘秉义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新娘子赵小梅一头波浪长发,掩映着眉眼间的浅浅笑意。
另一张照片里,刘秉义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怀抱的婴儿,几个月大的样子,扬着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灵光四射。
丁洋看着照片,炕沿上的老人突然开口说道:
“孩子生下来,开始的时候,秉义的信里还兴冲冲的,告诉我们孩子取名字了,叫刘美琪。会爬了学会走了能喊爸爸妈妈了。后来,秉义的来信就见少了。那时候,秉义他娘还在。我们两个商量着,撩下地里的活,进城去帮着他们两口子照看孩子。结果秉义回信说,厂里面不允许。”
丁洋回过头看着老人,老人低着头吸着烟,喃喃自语一样地说道:
“咱也不知道,秉义到底去了一家什么样的工厂。结婚不让操办婚礼,生了孩子也不让家里的老人帮忙照看。管得怎么那么宽。”
丁洋犹豫着,问道:
“那,刘秉义也没带着孩子回来看看你们?”
老人摇着头。
“我们从没见过秉义的媳妇,也没见过我们的孙女。秉义他娘,隔三差五还做些小衣服给秉义寄过去,说是土布棉衣好穿戴,小孩子穿在身上养身体。秉义就来信说,不用我们跟着忙活了。孩子的吃的喝的用的,厂里全包了。”
抬起头看着丁洋,老人接着说道:
“那中间,倒是刘二领着他媳妇,进城时顺路去看过几回。每次见,秉义还都要藏着掖着的,跟做贼一样。有一次刘二跟我说走嘴了,说秉义在城里过得并不顺心。等我再想问个仔细了,那小子又不说了。说是秉义嘱咐过他,回去了守着老人,多报喜,少说些不开心的事。这一晃,我那孙女都四五岁了,我这当爷爷的还从没见。又不是多远的路,隔山隔海的。我就跟家里的老婆子商量,等秋天收了庄稼,怎么也进城去看看。我就不信,我这当爷爷的,去看自己的孙女,还能让人给抓起来不成!没成想,还没等我们进城去呢,厂里突然来人,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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