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众人皆有熏醉之意。那些萦绕在耳畔的靡靡乐曲也更加地活色添香了。
“宫廷乐姬的曲子虽是精细,但来来去去无非就这么几首。缺了些新意。”长公主笑道,“今日是皇奶奶大寿,我特意排了一曲,来添添兴致。”
“素闻皇长姐琵琶技艺精彩绝伦,府中还藏有天下无双的“凤鸣琵琶”,一曲凤翔九霄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拓跋烨浅浅一笑道。
“三皇弟过誉了,要lùn_gōng力我可不及太后一层,要论天下琵琶之最,那也当属慈馨宫中的烧槽琵琶。”长公主婉转一笑道。
太后听言,悦色道“哀家可老了,再也不复当年的风采了。”
“皇奶奶雍容华贵,母仪天下,风姿更胜当年。”长公主恭维道。
“蜜糖小嘴!”太后轻声笑道;“若是弹得好,哀家就把烧槽琵琶赐了你。”
长公主嫣然一笑,满心欢悦,她向殿上躬身一礼,而后便招来了婢女。见那绿萝衣裙的娇小女子,送上了覆盖红色绸缎的紫檀木盒。她用芊芊玉手揭下,露出一把凤头凤颈的琵琶,嵌有宝玉和象牙。
长公主横抱琵琶,挡住半面,轻轻调了调弦,试准了每个音,才开始轻拢慢捻,任由音律旋转如珠,自指间缤纷滑坠,如春风乍起,千桃万梨锦绣成林,花艳漫天,香飘九霄。
随后她拨弦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清泉潺潺到瀑布飞溅,从栖鸟交颈私语,到凤凰于天,展翅翱翔,有说不尽的缠绵清婉,尊贵荣华。
众人只觉得飘飘晃晃,痴痴醉醉,宛如登上仙境极乐。
一曲终了,无不熏醉神迷。
“若论琵琶,宫中真是无人能及宁乐半分。”太后喜眉一展笑道;“哀家的烧槽琵琶归你了。”
长公主笑颜灿烂道;“谢皇奶奶恩赐!”
“长皇姐一曲凤翔九霄,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拓跋烨神色沉醉地抚掌道。
“三皇弟如此恭维,实不敢当。但要论音律曲艺,想必秦王妃也有独树一帜的看家本领。”长公主冷冷一笑,满眼尽是诡谲之色;“若能展现,那定会是一鸣惊人。”
“说的甚是!”太后逐开颜笑道;“哀家倒要来品品,是如何的天外神音。”
楚玥淡淡一笑,翩然离席道;“愿尽绵力,以博太后欢心。”
此时氛围极好,众人都在蠢蠢期盼。
就在楚玥与拓跋容两目凝望间,一名婢女送上了彩娟锦缎覆盖的物件。
她笑意清浅,温婉宁谧,并从容地收了心里涌起的丝丝涟漪。
彩娟锦缎揭去的瞬间,一把竖箜篌映入眼帘。
她阴寒森冷地一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两眼淡漠地看向了长公主,只见此女透着不怀好意,厉辣阴狠的冷笑,好似毒计成功,胜券在握一般。
而凤座上的太后,脸色凝重,充满了愤恨与惊惧。脑海中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暗经历瞬间袭来;昊高祖五年,那时的太后还是先帝的正宫虞皇后。宫廷里遭遇了毒草事件,受害的甄妃怀胎数月,却不慎服食毒草,以致滑胎。几经密查,证实虞后所为,并在其宫中搜出了毒草和大批行巫蛊邪术的阴器。先帝大怒,废其后位,打入冷宫。在那个死寂、阴森,充满了无数哀愁怨念的宫室里,虞后一待便是五月。一夜一夜残烛幽光,泪水洗面。而在那凄凉夜幕中,甄妃最爱的竖箜篌幽幽响起,彻夜不休;这种摧残与折磨,令人疯癫到几近崩溃。她一天一天熬着,终是熬到了真相大白的出头之日。原是甄妃亲手杀子,蓄意栽赃诬陷,其心之歹毒狠辣令人发指。先帝怒,遂赐死。而虞后恢复正宫,至此母仪天下。但竖箜篌这件差点使虞后崩溃疯癫,要了性命的乐器,也成了她无法抹去的可怖梦魇。
此次大寿竖箜篌再现,怎会不叫太后又恨又怕。
而一旁的长公主似刀子般的冷笑挂在唇角,她很明白经此一役,楚玥定会惹恼太后,虽说不一定治罪,但失掉宠信,不受待见,那是必然的。
楚玥笑了笑,她只是用清澄明亮的眸光望着长公主,满是鄙夷,甚至还带点儿怜悯。这女人确实狠毒,竟将自己原本用于演奏,并置放在太乐署专职礼官手中的古琴掉包换做了竖箜篌,可见其收买人心的功夫颇深,而探究宫廷秘闻的本事也挺高明,居然连少有人知的太后秘事,都能获悉。但让这个心机深重,手段卑劣的女人料想不到的是;天网也对宫廷秘事了如指掌。
楚玥凝神提气,缓缓拨弦,一声玉珠滚落般的清婉,金属碰撞相击般悠远的音色弥漫开来。
一片惊叹中,太后的脸色却是煞白,气短声滞,满眼惊惧,无力出声。
吕后是在座唯一明白缘由的人,因此她很清楚其中的厉害。而她不过隐隐一笑,暗暗地用赞许的目光看向了长公主,好似在对其害人的高明手段,大为肯定。
眼观四路的拓跋烨早早地看出了一丝端倪,他隐隐有种预感,那楚玥应是遭了算计,她手中的乐器必是触动了太后,犯了某种大忌。或许这个聪慧女子便要倒大霉了。但她的眼眸清亮,神色宁谧,似乎已有破解之道。拓跋烨嘴角一浮,笑了。
拓跋瑱不愧是查案高手,他观之几人脸上的表情,顿觉蹊跷。多年办案经验告诉他,场上的楚玥定是掉入了一场人为的陷阱之中。他不假思索,一跃而起,想要破坏演奏,但旁边的拓跋容却把他按了下去,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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