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坐在桌案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盯着自己的眉眼、盯着自己的唇齿……自一年前拿着郑伯友的信从这里离开,到今日又返回这里,物是人非。一切她所熟悉的都已经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个冰冷冰冷的郑府,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然后又哭了,抽泣声越来越大,最后趴在了桌案上埋着头使劲儿的哭泣。
拿着那张白布的悉人匆匆忙忙的跑到了郑启之的书房,廿七叮嘱了她这封信一定要送的快一些,而这悉人站在门外有些不敢迈步而入,可受了廿七的簪子又不能不帮这个忙,她在门口踱步了两圈,见有悉人端来郑启之的午膳,立刻截住了悉人,将她手中的饭菜端了过来,然后敲了敲这书房的门。
“进!”郑启之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这些天来为了郑国的大小事务没少操劳,他正坐在桌案前翻看着手中的竹简,有些心不在焉,刚才廿七离开时候的神情有些刺痛他的心扉,可是他偏偏又不愿意承认,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晋北的时候他是想要娶廿七的,绝非阴谋诡计;可是回到了这个城中,他又有些后悔了,他不想见到任何和郑伯有关系的人、事、物。
所以这三天来,郑府之中的大小悉人全部都换掉了,而郑启之到现在都没有去过后院老夫人的房中问安,大概是他自己也知道如今享有的一切权利都不过是个下三滥的盗窃之物,坐在这个位置上难免就要惶惶而不可终日。
郑启之将筹码都压在了姬宫湦一人身上,指望着这位多年相交的好友、一个他为之殚精竭虑的君主,能够支持他。可是郑启之却不知道,姬宫湦早就已经对他心生不满之情了,他擅自行事、又对褒姒存有诸多的恶意,此事叫姬宫湦觉得颇为烦躁,收到郑国易主的消息,也丝毫高兴不起来。
悉人进来,郑启之扫视了此人一眼,对她还不算熟悉,悉人对郑启之同廿七之间的关系也不算太熟悉,虽然惶恐还是接了传话的活儿,也是因为她以为廿七是这个府中的大夫人了。
“放下吧!”郑启之说道。
“是!”悉人将手中的膳盒放在了桌子上,将里面的菜肴端出来放在桌案上,侍立在一旁。
“你可以下去了!”郑启之挥了挥手。
悉人动了动脚,赶紧从自己的怀中将那张被封好的信笺拿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这是大夫人叫我交给老爷的。”
“大夫人?”郑启之皱了皱眉眉头,盯着面前这个悉人不解的问道。
“哦……”悉人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赶紧捂了捂嘴,“就是廿七小姐。”
“是什么?”郑启之问道。
“不知道,她只说叫我交给老爷,别的话就没有再说了,请老爷务必亲启阅读。”悉人看着郑启之说道。
郑启之这才又细细打量了面前这悉人一遍,“你是照顾她的悉人吧?”
“是!”悉人点了点头。
郑启之微微颔首,“照顾好她,这信我先收下了!”
“请老爷务必……”悉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话一出口就被郑启之呵斥住,“够了,我怎么做事,难道还要你来管不成?”
悉人赶紧低下头去,“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回去!”她说完这话就低头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了,快步的走回了廿七的厢房之中,而郑启之瞧了瞧这个竹筒,只是几步路的事情,她想要说什么需要用这种形式?“真是故弄玄虚!”他说完将竹简扔在了桌面上,看着手中的各地呈报的奏折,可却发现现在比刚才还要不用心。
过了须臾,郑启之朝后靠了靠,决定先用过午膳再继续批阅这些文书,去拿饭菜的手再次碰到了这个被封好的竹筒,心中一动,说服了自己,就当是午膳时候的小憩,还是看一看信中写了什么吧?
“真是故弄玄虚!”郑启之说着,就将竹筒打开来,里面是廿七留给他的一封信,信中所言多是对不起郑伯友之语,当日留在这大宅之中却得不到一人之心,备受折磨而感到寂寞难耐,这个时候出现的郑启之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盏明灯、一把救命的绳索,她自小只是褒家豢养的一个悉人而已,从没有人真正顾及到她的感受,随波逐流,被大势所趋,阴差阳错的来到了郑府之中。
当日郑启之说要娶自己,廿七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原本就是悉人、又是残花败柳,不配留在他的身边。郑伯友说要离开镐京城,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想要帮郑启之,才带了所有的文书逃离了这里,千里迢迢、艰难险阻的从这里一路到了大战在即的晋北。
廿七说,她明知道自己做错了,却还是要做。人生在世,并非受无可奈何所驱使,都是自己造的孽而已。如今郑启之夺得了郑国的疆域,廿七从未想过要他记住她当日的付出,相反,她宁可他忘了。可是心中难免还有奢望,期待与他的大婚、期待日日举案齐眉的生活,可这终究是个奢望,如今这个梦幻的泡泡总算是被郑启之戳破了,她又重重的跌回了现实之中。
廿七说,请郑启之明白,她是爱他的。
如今既然坐上了郑伯之位,总归是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回来,赢得别国的政治支持,否则这个位置终难长久。这原本就是廿七的想法,是他一次次反驳,才叫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高攀了,从一个悉人的地位成为了一家主母。
如今又回到了现实,她终是能够接受这个结果的,当日背叛郑伯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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