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露水微凉。
小而破的驿站里有一盏昏昏的烛光,楚泠琅让风霁白倚在他的怀里,然后拥着一条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白日里被河水侵入的寒凉被一丝丝抽走,熟悉的温度一点点染上肌肤。
“你说有药方?”
“是的,这场瘟疫首先死的就算一大批的大夫行医,而且并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半个月前,突然传出了京城有名医研制出来了治疗瘟疫的解药,所以我们才看到了那么多的人北上。”
日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到了夜里竟显得如此漫长,楚泠琅把风霁白拢到怀里,风霁白昏昏欲睡,但是还勉强抬起眼皮听楚泠琅不住的絮叨:
“那位邵先生是一位大夫,几年前被荆晏救下后就一直跟着他了,瘟疫爆发的时候他们恰好在最严重的那座城中滞留,整个血暗堂七七八八死了不少人,荆晏也染上了病症,邵先生本想带着剩下的人北上,但是荆晏在路上就坚持不住了,于是他们只能封锁了驿站,不然其他人进入……”
“……嗯,那他有什么打算?”风霁白迷迷糊糊问道。
楚泠琅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北上的路已经被大范围的封死了,现在京城以南的地方已经哀嚎遍野,再过不久,还会有更多北上的人停留在这里,这离京城那么近,怕是会……”
风霁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挣了挣身子,抬头看着楚泠琅:“你之前说皇帝并不知道这件事?那现在京城中的事务是谁在操作?”
烛光摇晃了一瞬,映着楚泠琅明灭不定的侧脸,他沉吟了一下,说:“是方巍之。”
“不对,”风霁白摇了摇头,果断否决了他,“方巍之的势力是很巨大,但在他的对头也很多,在田荣死后不久许多反对他的势力还未消灭,方巍之是不可能在无影无踪的情况下将京中所有的权势归于己身。”
楚泠琅也陷入困惑之中,半晌他摇摇头:“不知道,反正现在京城是什么样子我们又管不着,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南楚?我爹一定很喜欢你……”
他将人抱得更紧了,倾下身去在她耳边亲亲浅浅地吻着,暧昧的气氛充盈着这小小的室内,在动荡不安的环境下终有一方安稳的天地。
风霁白闭上眼睛,却是没有睡着,两人相顾沉默着相拥,却默契地不再开口提有关于现在的任何麻烦,只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理想中的桃源安宁却还远在天边……
风霁白有未完成的心病,未完成的复仇,而楚泠琅虽然摆脱了灭情蛊与雨潇潇的桎梏,但是他却比从前都更加珍惜这一切,无论如何他也会去陪着风霁白。
在这驿站外,肆虐的瘟疫像是巨大的噩梦笼罩在这千里国土之上,而那貌似固若金汤的京城,却从内部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的侵蚀。
……
方巍之匆匆推开门,只见那人早已等后良久,背对着他,就算门开的声音,也始终没有回过头来,好似早已料见一般,只有风带起的衣带缓缓随风上下飘落。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方巍之的声音沙哑。
那人转过身来,斗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但是方巍之却危险地察觉到他正在用玩味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方巍之又追加了一句。
“既然不相信老夫,为何要请我来?”那人轻笑一声,方巍之却全身紧绷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缓和了声音:“抱歉,是在下太冲动了。”
那人见方巍之低下了头,终于满意地动了动脚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他看着外面阴霾遍布的天空,道:“皇帝大概还能撑这些日子。“
他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方巍之的心跳了跳,短促地惊叫一声:“那么短?”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着要他死吗?为此不惜蛰伏数十年,甚至跋山涉水寻来老夫为你助力?”那人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讥讽道。
“不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护国大将军高靖堂还没有进京,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这短短数日中将整个京城的兵力颠覆。”方巍之咽了下口水,有些艰涩道。
“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以为京城外还能撑得起多久?”那人眼睛一横,带来无形的凌厉压迫。
京城外方巍之已经知道是怎样的一副地狱,数以万计的逃难百姓将京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这一切,都是等那护国大将军高靖堂落入圈套之中。
由江南引起的水患在他有意无意的纵容下果然爆发成了瘟疫,再加上眼前这人的推波助澜,于是瘟疫全面蔓延,终于蔓延至京城了,而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拖住高靖堂的进京的脚步,在途中削弱他的力量。
沿路爆发的起义绝不是少数,而身为护国大将军高靖堂首当职责就是镇压那些刁民,等到他拖着疲惫不堪的军队归来之后,就会看到京城外蜂拥而来的寻那‘药方’的难民,而到时候只要放出并没有药方的真相,那么承接人们怒火的人自然是首当其冲的高靖堂了。
到时候高靖堂的军队一垮,就再无能阻止方巍之篡夺那无上之位的力量了,而眼前这带斗篷的高人,则会在河水中放下早已准备好的解药,瘟疫自然就迎刃而解,方巍之自己也能添上一笔后世传颂的功德……
“我是怕这场瘟疫拖得时间太长,京城怕是会失守……”方巍之斟酌良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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