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直到那个日兵离开,柳东雨依然定着。日兵经过她身边,偏了偏头,似乎奇怪江边还有人。日兵没有停留,依然沉浸在忧伤中,步态还是不怎么稳。日兵走出好远,柳东雨方醒悟过来,拔脚便追。日兵忧伤的歌声让她沉入迷乱。那个人也唱过的,该死的歌!她责备自己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错过。唱歌的时候可以任由他,不管彼时他作为丈夫还是儿子。但他离开江边,就是一个日兵。他杀了多少中国人?不能放过他,不能对血腥的侵略者仁慈。
转过一条街,柳东雨终于靠近那个日兵。日兵不再摇摆,腰板挺得笔直。身上也不再有忧伤的气息,而是隐隐透着杀气。屯里的狗嘶咬前,目光会先凶起来。那是嘶咬的信号,也是嘶咬的号角。偶尔也有深藏不露的。没有凶光,还是慵懒的样子。没有谁相信这条狗会咬人。就是这条很迷惑人的狗突然间发疯,猝不及防,看不到血甚至没有牙齿印,可是几乎可以致命。柳东雨又想起那个人,他没用刀也没用枪,可是她的心时刻在滴血。
不能再犯错,不能屡屡犯错。
柳东雨距日本十几米远的时候,日兵突然回头。他大约听到狂奔的脚步声。日兵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举枪射击。柳东雨轻轻闪开,紧紧贴住墙。距离有些远,得再近些。日兵不给她再靠近的机会。是的,他已经凶光毕露。如果有一把枪……柳东雨想起那把勃朗宁,也许是该有一把枪。那样就不会这么被动。不过这也不要紧,她确信自己可以对付他。枪声可能引来别的日兵,但不至于那么快,她会在他的同伴到来前清场离去。柳东雨紧贴着墙,慢慢地稳稳地往前移。枪声停止,他肯定也在寻她。他不会有她那么灵敏的耳朵,她是猎人。她合上眼睛。在森林里,柳东风也像她这样,突然间合上眼睛。那往往是最接近大型猎物的时候,危险和机遇同在。合上眼睛是在瞬间积蓄力量。他在向她靠近……他停住……他又挪了挪……
柳东雨突然闪现,柳叶刀甩出去的同时,她伏在地面上。枪响了,子弹从头顶飞过。柳东雨跃起,日兵倒下去。距他七八米的时候,她看到他迷惑和惊恐的表情。他试图抓枪,手伸出那么长。柳东雨飞脚把枪踢开。
柳东雨蹲下去,想仔细看看这个日兵。因为他的歌声,她差点犯了大错。
柳东雨在他脑门画上血梅花。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子弹在身边乱飞。
穿过两道街,终于把日兵甩掉。柳东雨刚喘上一口气,对面闪出一小队日兵。柳东雨立刻返身,折进另一条巷子。日兵反应很快,显然是去增援。后有追兵前有围堵,也只能跑进小巷。这样也好,在大街上就成了日兵的活靶子。柳东雨转过哈尔滨的许多地方。那些年,除了他带她去,她自己也闲逛。那时她还有自由,但对小巷不是很熟。她最常去的就是二丫包子铺所在的巷街。巷子必定有出口,这个印象定势误导了她。结果柳东雨发现自己跑进死胡同。稍一犹豫,柳东雨翻上墙头,跳进一户院子。院里不知堆的木柴还是别的什么,柳东雨脚底搓了一下,好在没摔倒。她不敢停留,又跳进另一个院子。从第六家院子跳出后,终于看到一条巷子,巷口外就是大街。
跑过两条大街,柳东雨躲进哈尔滨公园,寻了个幽僻的角落,蹲下去。柳东雨确信甩掉了日兵,她奔跑的速度足可以追上柳东风。但天亮前不能出去。在这个夜晚,任何一个独行人都会成为日兵和警察重点盘查的对象。柳东雨有些紧张。更多兴奋。虽然只杀了一个日本人,但搅得日兵不得安宁,至少这个夜晚这帮家伙休想睡安稳觉。那个人一定也不闲着,没准现在就蹲在那个日兵的尸体旁,凝视脑门上那朵血梅花呢。他困扰,迷惑,还是愤怒?他会想起她。如果哥哥已经被杀害,那么能让日兵脑门开花的只有她。对她的搜捕行动可能就会开始,但也说不定。她了解他,这很滑稽。她确实是部分了解他。他也可能单独行动。他喜欢单枪匹马。既可向上司邀功,又可以证明自己。他喜欢挑战,这是他的原话。柳东雨知道他不寻常。但她不怕。她只身到哈尔滨,早已把一切置之度外。只有开始,没有结束。他爱较劲,那就陪他玩玩,验证谁是真正的猎人。
连着五天,柳东雨没有出门。须蒸发几日。哈尔滨的宪兵、警察加上伪军伪警得有数万吧,死三个两个不要说伤筋动骨,皮毛也伤不着的,但日兵脑门上有那个符号就不同了。血梅花杀手并没有死。对日本人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讯息,更是让他们毛骨耸然的咒语。
第六天早上,柳东雨憋不住了。她先去索菲亚教堂,那儿人多,不容易引起注意。街口有日兵盘查过往行人,但不那么认真。看到妇女,这些家伙就来了精神,两只爪子会格外放肆。柳东雨观察了一会儿,知这几天日兵没闲着,这阵儿显然是松懈了。脸上又没记号,日兵能认出来她来?这么想着,柳东雨走过去。只有三个日兵,如果有危险,她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她被拦住。那个日兵肉墩墩的,连同他的手也是。他先在柳东雨腰上拍了拍,然后往上,摸住柳东雨的rǔ_fáng,捏了两下,又捏两下。柳东雨稍稍扭了扭。刀在裤角处藏着,日兵若往下搜,她立刻结果他。日兵没有往下搜的意思,因为柳东雨扭,他捏得力度更大了。柳东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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