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忍住吧……
应该能忍住吧……
水雾越来越重,在他扶手磕头时,终究没有忍住。
她立刻转身,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泪水瞬然倾落而出。
嗒——
她死死咬唇,几乎咬出血腥气来,才不发出一点声音。
不行啊。
不可以啊。
她要君卿走,要君卿不沾染这场肮脏的屠杀。
天下人都可以骂她,昏君、暴君、庸君……她那么不好,那么残忍,让所有人看见都无所谓,只有君卿不可以。
半晌后,她听不见一点声音,缓缓转过身去,雾气当中,已经没有了那抹绝代身姿。
聚集在心口的气突然散去,她砰的一声跌坐在温泉里,周身泛冷,刺骨阴寒。
君卿……
三天后的早朝,丞相晏君卿称病,避居江南修养。
女帝恩准。
又七天,楚王殿下启程前往封地,女帝遣新科状元并殿前参知凌子良送王驾十里。
那一天,天气似乎还不错。
南晋帝都的夏天来得特别晚,分明已经是六月却不燥热,满城的桃花都在灼灼盛开,巳时,城门大开。
玄黑车架由六匹神驹驾驭,车壁绘有龙纹,车帘以金线重绣着错落的纹路,华丽端稳。
马车前,神风骑百人护卫,马车后,宫婢内侍千人侍候。
行行停停了十里,护卫在一旁的红衣青年翻身下马,走到车驾旁轻声道:“楚王殿下,臣凌子良请见。”
车门内,轻缓的声音飘忽而出,“请凌大人进来。”
凌子良没客气,瞧着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车辕,张牙舞爪往上爬,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马车里装饰奢华,四颗夜明珠在边角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四壁上有凹格,放着书籍食物,正中间是一张檀桌,后面是软榻,软榻上跪坐着男女莫辩秀丽少年,她身上穿的是南晋王服,玄黑锦缎,在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以银线绣了螭龙,袖口与衣襟是与玄黑不同的银白素锦,一顶攒金王冠压在青丝之上,长簮穿过王冠,簪子两旁又有与衣袖一样的银白绸带沿着乌发流淌垂下。
此刻,穿着繁重衣饰的少年正把玩着一把桐木扇,明眸如水,扫过凌子良,然后微微一笑:“凌大人送本王到这里就够了。”
凌子良眨眨眼,“是够了,所以下官来向殿下辞行呀。”
“……无话可说?”她微笑着,却很冷淡,随时可以把眼前这个明明是大沉皇族偏要装南晋大臣的家伙扔出去。
凌子良缩了缩肩膀,好狗腿的谄笑,“此去,祝殿下一路顺风。”
“完了?”夜醉壁含笑着,桐木扇轻敲一下掌心:“说完了,就请凌大人……”
“啊?”迷惑的看着她。
优美的粉唇一弯,她轻轻道:“滚。”
“……”他果然是不受人待见啊,摸着鼻子,凌子良认命的叹息:“陛下有一样东西托臣交给殿下。”
说到夜绛洛,夜醉壁总算没有立刻把他踢出去,但态度却比刚刚还冷漠,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东西呢?”
凌子良从袖中拿出一个通体血红的玉坠,放在桌子上,往夜醉壁面前一推,笑吟吟的道:“这是陛下送给殿下。”
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夜醉壁抬眼,慢慢问道:“这是什么?”
“回殿下,微臣不知道。”他眨了眨眼睛,很诚实可靠,其实让人看了就像抽的表情:“陛下说殿下见了这个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夜醉壁又看了那枚像血玉一样的物件一眼,轻轻眯起眼眸,而后朝凌子良冷淡一笑:“阿姐应该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吧。”
“哎呀呀,殿下好聪明~”狗腿子无时无刻不发挥找抽的本事,笑眯眯的说:“陛下只有一句话要对殿下说。
“说。”
“此去千里,按时返回。”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夜醉壁脸色瞬然变了,手中桐木扇被握的吱呀作响,她重新看着静静竖在檀桌上的物件,柔美眼眸已然有风洛袭来。
凌子良笑眯眯的看着夜醉壁,见她沉默不语,便点了点头:“看来殿下明白陛下的意思了,也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凌子良。”夜醉壁调整了呼吸,强压下心底愤恨,低眉顺眼,轻声说道:“替本王谢过陛下,并且告诉她……此去千里,必然按时返回,不负陛下厚恩。”
最后那句话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凌子良却好似不知,认认真真点头,把“一定带到”“王爷慢走”“一路顺风”等等的话说到夜醉壁没有了耐心后,他才恋恋不舍离开了王驾。
就在他下车后,车厢里咬牙声传来,“起驾!”
十里之外,凌子良坐在马上,一脸笑意看着楚王庞大车架消失在眼中。
转头,回城复命去——
车架之中,夜醉壁的脸色异常难看,她抓过那物件,两指捻在圆柱型玉饰的顶端,那里挂着一个环扣,可以拴在扇子下,眼眸一眯,稍稍用力,精致接口“啵”的一声被拔出,一股血的味道立时扑鼻而来。
夜绛洛的血,是她延续生命的解药。
同时,她是在告诫她,一定要达成使命,否则——
将塞子重新压回去,夜醉壁把玉饰挂在桐木扇上,疲惫的蜷缩身子,一动不动……
走了晏君卿,走了夜醉壁,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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