孱弱一笑,晏君卿慢慢的说:“有始有终,有进有退,有生有灭,一个国家,一个家族,甚至一个人都逃不掉这样的命运,任你不服气也好,怨恨她也好,都无法改变这一切。今天不是陛下,也会是别人,南晋百年国祚,看似平和兴盛,其实暗藏杀机。陛下乃不世而出的霸主,她岂会允许自己处在被架空的龙椅上。白若溪,她没有错,你也没有错……若说当真有错的话,那边是这百年来的惰性,迷乱众人眼眸,看错了陛下,看错了这大好江山。”
白若溪转头,笑得凉薄:“那么相爷呢,相爷看清了吗?”
“我吗……”晏君卿仰头,银河般的洛发怦然而起,自窗口吹进来一缕暖风,映衬得他绝代风华,却也……摇摇欲坠。
白若溪逼近地继续问:“到底相爷在这所谓江山如画中勾勒几笔,要以血染红多少人的宿命,又要为女帝做到什么地步?”
“什么地步……”晏君卿想了想,没有说话。
“相爷难道不知,没有了四大家族,还有顾命大臣,相爷身为顾命之首,难道就不怕反遭其害?”
“怕?不,我从来不怕。”
“……相爷以为女帝对你真心实意,不会动你?”
“不,恰恰相反,也许,要不了多久,我的命运会比你,比蓝清初更惨烈。”
一串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后,白若溪冷笑:“那相爷到底为什么还要帮她!”
“……只一句话。”晏君卿一双幽深的凤眸慢慢眯细,苍白的唇角以最缓慢速度弯起,忽然的就笑了出来。
他本就是倾国姿容,又病孱纤弱,那笑容有些无力,往日站在九重金殿上白衣紫带,指点江山,今日却单单一袭洛衣,连长发也只用了缎带绑缚,隐去高高在上的优雅后,在江南这片温柔之地,毫无保留绽放笑容。
素衣银发映衬下,浅薄的笑颜有了朦胧之美。
孱弱的声音分明细小,又字字沉稳,以前所未有的亲昵语气笑着说:“愿我有生之年,得见她君临天下。”
这样说着的时候,暖风倏然大了起来,银发松松飞起,广袖翩翩动扬,他已经瘦到极致的身骨更纤细了。
而那双眼睛,洞察人心的凤眸,让白若溪在心里生生森寒。
晏君卿说:愿我有生之年,得见她君临天下。
便是在说,除非生死,他与他不离不弃。
夜绛洛……
夜绛洛何其狠戾,何其心计,竟能让晏君卿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而晏君卿……江山之重一肩担负的晏君卿,有他在一天,夜绛洛哪怕要一统天下又有何难,而自己,不过是区区白家家主……
想到这里,白若溪长出一口气,在长久安静之后,平息心中动荡,整个人放松一样的看向晏君卿,“那么,相爷开条件吧。”
白家是保不得了,前有碧家不识时务,弄得家破人亡,后又蓝清初以命换了上下百人的平安,现在到了自己身上,他要求不高,保住自己的命,保住白家众人的命也就足够了。
“条件不是本相开,而是陛下开。”晏君卿说完,像是累极了,稍微喘息一会儿,才在唇边溢出一句话,“陛下的特使就在水阁后面,你自行和她去说。”
“恩?”白若溪有了底线便褪去满身倒刺,转眼间又是白家最年轻的家主风采,看着晏君卿额角冷汗,他稍稍蹙眉:“女帝陛下让相爷来江南,应该不止是为了白家的事吧?”
否则,怎么会有一个“陛下特使”。
晏君倾洛白面上不带一丝表情,闭上眼,喘了几声后,淡淡一笑:“本相来江南是为了养病,圣旨所说,天下皆知。”
白若溪被气得一笑,“相爷这样,到底是养病,还是受苦?上次见相爷的时候,分明还是好好的,怎么才半个月就成了这样。”
晏君卿把全身重量都给了窗户,费力抬起手,摆了摆:“本相无事,你去见特使吧,本相说保你不死,自然就保你不死。”
他已经给了白若溪活下去的机会和办法,如何取舍已经与他无关,白若溪身为白家家主,自然有常人所不及的本事——这一点,他很放心。
白若溪站起身,施了一礼后抬脚往门口走,也才走了几步便定住身子,轻轻问道:“相爷保了我和虹影不死,是我们命不该绝,还是相爷另有算计?”
身后,没有半点声音。
他也不想逼问这个答案,问完之后,抬步离开水阁。
水阁外九曲莲桥,白若溪往后面一直走,顺便看了眼翠湖之上那一片接天莲叶,眼中是翠色,心里却沉甸甸的压抑重物。
今天这一场与晏君卿的对局,输便是输了,但也不算是全输,毕竟晏君卿保了自己一命,也保了虹影一命……他猜,女帝陛下是动了杀心,若不是有晏君卿在,自己与虹影都要随碧霄、蓝清初而去。
只是,晏君卿力保他们的原因是什么——虹影,以及,他……
边走边想,等他踏上水阁会客厅,看见里面的“女帝特使”时,突然明白过来!
然后,又苦涩微笑。
白衣明相还是当年的白衣明相,只是,晏君卿不再是当年心如止水的晏君卿了。
慢慢走进去的同时,下首座椅宫服女子站起身,朝他俯身施礼,“碧云参见白大人。”
白若溪温和一笑,走过去坐在上首,“碧大人不必客气,碧大人是陛下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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