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让他到第一线作战是对的。
第五十一师对即将到来的恶战有着充分的准备。在师长王耀武的命令下,所有勤杂人员全部配发武器,在必要时,准备倾其所有对付日军。
李茂才经过一个新兵时,都会拍拍他们的肩膀或者钢盔,他们像被吓了一跳,将埋下的头紧张地抬起来,看见是自己的连长,有些会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会愣愣地瞪着连长。但不管怎么说,让他们看到长官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会更安心一点。再往远处走远一点,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李茂才低头一看,是一个士兵被炸断的腿,旁边是他的尸体,炸弹正好落在他的身边,军装上冒着轻烟,皮肉烧成了红褐色,咝咝作响,散发着一股甜腻腻的烤红薯味,脸被烧成一团,肉化成了油,露出了白骨,根本就认不出来是谁了。李茂才心里一阵酸楚,胃里隐隐地泛着酸水,喉结蠕动了两下,嗓子很痒,他使劲地把它压了下去,憋得泪水都出来了。他忙用衣袖擦了一下,决不能在这里呕吐,哪怕是干呕也不行,那些老兵倒没什么,让那些新兵看到了,会影响他们的士气的。他心里不禁自责,打了那么多仗,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死尸,怎么还会这样呢?
他抬起头,旁边蹲着一个新兵,好像被吓呆了,愣愣地盯着那具死尸,嘴唇在哆嗦个不停。李茂才忙弯腰过去,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松弛无力,冰冷冰冷的,神经质地颤抖着,像一只奄奄一息的鸟躺在李茂才的手中。他扬起脸,看着李茂才,带着被惊吓的神情,可能是想笑笑,但脸上抖动的肌肉更像是要哭了。李茂才拍了拍他的肩,冲他点了点头。他只能这样安慰这个被吓呆的新兵了,没有办法说话,爆炸声会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吹散的。
旁边就是陈傻子,他像那些老兵一样坐着,但不像他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是左手拿着一支步枪,右手抓着一颗手榴弹,一会儿看看左手,一会儿又看看右手,一会儿把步枪换到右手,一会儿又把步枪换回来。他不知道过一会儿打起仗来是先用枪,还是先用手榴弹。李茂才过去,抓着他的步枪,放在了他的左手里,然后又紧紧地握了握他抓着手榴弹的右手,示意他打起仗来,还是先用手榴弹,只有肉搏时,他手中的三八大盖才能发挥作用。
陈傻子看着连长,咧开嘴笑了。
天空里全是炮弹爆炸后的硝烟,大块大块地拥挤在一起,就像地上被炸得只剩下残肢断臂的楼房一样。面对废墟般的天空,李茂才有点烦躁,他妈的日本鬼子,怎么还不冲锋?
那天上午,日军冲锋了几次,仍然无法冲破三0五团的阵地。
最艰苦的是淳化镇西边的一个小山头,当地人叫那个小山头为西山,守在这里的是二营七连,他们钉在那里,可以侧射向主阵地进攻的日军。
日军攻击了几次主阵地以后,把注意力转向了七连的西山阵地。
日军先用炮火覆盖了西山阵地,连山的轮廊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浓烟与爆炸时的火光。当战斗最激烈时,团长张灵甫把电话打到七连长那里,让他报告七连还有多少人。
七连长的声音嘶哑:“报告团长,把伤兵也算上,能打的只剩下32人了。”
张灵甫说:“敌人攻势太猛,不行你们先撤下来,我在这边让团里的火力掩护你们撤退!”
七连长沉默了一会儿,大声地喊了起来:“团长,不必了!我宁愿战死这里,也不能让敌人在我们撤退时从背后把我们打死。再说了,就是撤回去,最后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我已经等不及了。团长,敌人快冲上来了,弟兄们已经上好刺刀,我们准备与敌人拼了!”
张灵甫大声叫了两声,电话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二十分钟后,西山的枪声消失了,七连全连阵亡。
老人摇了摇头,泪水缓缓流了出来,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七连长姓陈,很精干的一个人,打仗也很勇敢,和我一样,都是拼着性命在战场上一级一级提上来的。我们还是黄埔军校的同学。听说他带着全连战死的消息,我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心里说,报国无分老少,成仁不分先后,老弟,你先走一步,在路上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我那次是真的下了必死的决心,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打仗,随时都有战死的可能,也不用做什么准备,该死时就死吧,没什么可考虑的。”
李茂才等待的那一刻终于来了。
12月8日下午2时,三0五团二连奉命收复西山阵地。
李茂才带领第二连冲上了西山,白刃肉搏开始了。听不到枪声,听不到炮声,甚至也听不到士兵们的喊杀声,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刀子,炸起的泥土四溅,闻到的都是呛鼻的火药味,浓烈的血腥味。陈傻子端着步枪,但他根本没有了刺杀的动作要领,把它当大刀挥舞着,刺刀被碰撞得到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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