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期末了。五个年级的考试一天就完成了。考试那天,中心小学的领导们特地到永泰小学来看望我的父亲和母亲。有一个领导进考场巡视的时候还特意走到我的位置旁摸了摸我的头,看了看我考试的卷子。
父母亲也被公社分管教育的领导邀请去座谈。父母亲在永泰小学工作十余年,用他们的话来说,对塘坞公社的教育做出了巨大贡献。
村里几个和我父母亲合的好的则轮流请我们一家吃饭。大家都希望父母亲有空回东门玩,都说一些别忘了东门的话。父母亲则真诚地邀请他们去华安玩。
“华安,朝南朝北我们都不知道啊,”一个老者说。
“不要管朝南朝北,去阳江车站坐上去华安的车就一定会到。阳江县有直达华安的班车。”父亲说。
“哎,老了。别说华安市哪,就是县里也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去过了。”
“我们还是那一年用独轮车推一担米去县里换盐去过一次。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县里变什么样了。”另一个胡子很白的老人说。
“听说大地方街上的车子比蚂蚁还多。我们担心还没走到你家就被车子撞飞了。”一个较年轻的人说。我印象里,他的脸特别黑。
“你放心。车子不会撞人的。”
“车子长眼睛吗?”
“差不多是。”母亲笑着说。
“只要你们说定了来的日子,车站到我家的路你们不用担心,我直接去车站接你们。”父亲说。
“这还差不多。”
“我老郑说到做到。我是真希望你们去华安转转,去看看。特别是你们年轻一点的一定要出去走走,去大地方看看。还有,在座的各位,有什么事情,要是你们能想到我老郑,我一定会尽力帮忙,无论是你们自己的事,还是你们孩子的事。”
“我信。”他们几个连连点头。
“你们对我们的关照,你们对我们的情义,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父亲说,然后他看了看母亲。母亲点头附和。
我觉得父亲一定喝醉了,话真多啊。我想不通他们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说。他们一点都不体谅我们小孩子,还不允许我提前离开。我偷偷地扯母亲的衣角好几次了,可母亲就当没看见。要知道,郝珺琪还在家里等着我玩呢。
离别的日子已经定了。外婆寄信过来说她搞到了车子。我们回华安的那天会有车子来接我们。可车子也只能停在五里外的王坞。我们要带回去的东西都得靠独轮车运送。
郝爷爷和郝珺琪的父亲答应各推一辆独轮车帮我们送东西。不过郝爷爷家只有一辆独轮车,得到朱金山家借一辆。
这是正式离开东门的头天晚上在郝珺琪家里吃饭时我听大人们聊天时了解到的。
那个晚上,从来不喝多酒的郝爷爷酒都喝多了。父亲真的喝醉了。我母亲和郝珺琪的母亲有说不完的话。大家都很伤感。
我和郝珺琪溜到屋外去玩。屋外很冷。风钻进我们的脖子。月光清冷。
我默默地跟着郝珺琪走向东面尽头那两颗枣树。其实那儿连着有四五棵枣树。这些枣树比门口的那两棵枣树都要瘦弱,结出的枣要小,主要是因为它们生长的地势较高,水分不足,营养也不足。
枣树东面是一条很陡的下坡路,这条路延伸到低出枣树地面近两米的青石路上。青石路过去便是全村人共用的水井。
我们一人坐在一颗枣树上。这两棵枣树在很低的位置分叉,斜伸出去的枝干供我们坐。我们因为经常到这里坐,枣树粗糙的外皮都被我们磨平滑了。
郝珺琪一直不说话。月光透过树缝落在我们身上。从田野里吹来的寒风冷飕飕的。四周静极了。
“好冷啊。”我打破沉默。
郝珺琪仍不说话。
那座古坟斜对着我。略略倾斜的青石墓碑遮住了月光,坟前显得黑魆魆的。坟包上的两颗树,一棵落尽了叶子,一棵留着繁茂的深青色的叶子,那些叶子现在看去也是黑魆魆的。
“怎么不说话,琪琪?”我直接问话。
“哥,明天你就走了吧?”郝珺琪终于开口了,她凄美的声音像锤子一般敲击着我的心。
倒是我说不出话来了。
“哥不是说不回去的吗?哥不是说要和琪琪永远在一起的吗?哥不是和琪琪拉过钩吗?”
我不说话。
“哥不是说不是城里人,和琪琪一样是东门人吗?”
我不说话。
“哥不是说就算叔叔阿姨回华安,你也不回去吗?”
我不说话。
“哥为什么不说话?”
“我……”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其实郝珺琪也知道,为了回不回华安的事,我和父母亲吵闹过好几次了。父母亲是一定要返城的,华安是他们的家,而我一个人留在东门是不现实的。住在华安的外公外婆也不允许我待在东门。我随父母回华安是铁板钉钉的事。
就在我和父母亲闹的时候,郝珺琪还这么劝慰我:哥回华安也是好事啊,那样,我就有个在大城市的哥了,我就有机会去华安玩,见见大世面了。
这就说明郝珺琪在思想意识里早已接受了我一定会回华安这个事实。
“现在想想,哥,还是瘦子有预见。”空气终于受到了声音的震动,郝珺琪开口说话了。
“哦。”我不明白郝珺琪想说什么,只能试探性地“哦”一声。
“郑启航,郝珺琪,一起玩游戏,你往东,他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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