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伐楚三年,实际算起来不过伐了两年零两个月,期间还有大约半年左右的间隔;且最开始出兵不多,后来才越来越多。秦伐赵,一开始就是全力压上,南中北三路猛攻,如果当初对楚国也是这般,那楚国肯定已经尽失淮上,迁徙江东了。
邯郸相邦府明堂,看着地图上邯郸长城以南的平阳,太行山中段的井陉,以及连接塞外的云中、雁门两郡,春平侯赵粱不得不羡慕楚国的好运气。
秦国对楚国的添油战术唤醒了楚人的勇武,使得楚军越打越强,进而产生了战舟战术;秦国对赵国却是不予喘息的大举进攻,这将一点一点的削弱整个国家的国力,斩断这个国家的根基,这不是夺地之战,这是灭国之战。
赵粱羡慕楚国好运气的同时,又深为赵偃的对秦外交感到惋惜。正是因为赵人在秦国宫廷的失势、楚人在赵国宫廷得势,赵楚之间才会有这样巨大的差别,可这,是楚齐数百年的联姻、宣太后以来几代楚人经营的结果。赵秦却因为同姓,没有这样的底蕴和机会。
虽然如此,赵偃投降式的对秦外交也让赵国喘息了近十年;也正是赵偃下定决心,趁秦攻楚无瑕救燕这个空隙全力攻燕,除了彻底解决赵国的后顾之忧,更为赵国赢得了一个可以退守的安全后方。
“以上卿之见,若秦国攻赵不歇,我赵国……”看罢地图的赵粱目光转回,看向堂下安坐的司空马。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好一会才接着道:“……我当割赵之半与秦?!”
“然。”赵国上卿司空马眼观鼻、鼻观心,若非对他知根知底,赵粱真要以为他是秦人的说客。“赵国以国之半赂秦,秦国兵不接刃而得赵国半数国土,必大悦。且秦忧虑赵国以死相搏,又恐赵齐魏三国发兵相救,必欣然受之。
秦受地而退兵,赵国以半国而自存。秦得此半国国势逾强,各国自恐;若赵国为秦所灭,诸侯必惧。恐惧而相救,合纵攻秦可成矣。臣请大王割赵之半与秦,秦若守信退兵,国存矣;秦若不守信再伐赵,诸国恐秦灭赵,国亦存。
不如此,若如平阳之战,赵军皆被斩首;又或秦人攻破邯郸,诸国救之不及,国必亡矣。”
“平阳之战,不提也罢。”赵粱痛苦的揉了揉眉心。全国军队共计五十万,最精锐的就是驻守邯郸的二十万赵军。可谁也没想到大将军扈辄竟然兵败,赵军被斩首六万。好在秦军追赶不及,剩余十数万赵军多数退回了长城,少数突围进了平阳。
赵粱痛心赵军的损失,根本没有想到,正是因为秦军骑军追赶赵迁至平原津,赵军才没有像历史上那般被斩首十万。两千余黑衣的死亡换来四万赵军存活,这应该是笔划算的买卖。
“上卿之策确是存国之策。”赵粱说起司空马所献之策,“然裂国以贿秦,虽有燕地,也是地窄田少,赵人也无法安置。”
“相邦此言差矣。”司空马摇头。“我观赵国,女子多而男子少,仅次于秦。齐楚可傅籍之人占国之三一,赵国可傅籍之人仅国之五一。何故?长平之害也。
以赵国之半而贿秦,余下之半而存国,以当下赵国傅籍之数,相邦只要将傅籍之家迁于井陉、呼沱水(滹沱河)以北,而非举国皆迁,何谓无法安置?
秦攻赵,乃惧赵复强也。赵割国之半,秦受之不再忧赵,其不伐楚亦当伐齐。我闻三国之盟不成,皆因齐王食言毁诺,楚王怒而不欲与齐国联姻。既如此,何不使秦攻齐?”
据理而论,司空马之策看似残忍,但确实是存国良策,但理性是理性,情感是情感。邯郸是赵国的国都,而那些家无男子的家庭,皆是赵国的烈属,抛弃她们赵粱无法做到。
更何况赵国五尺至六十傅籍男子不及百万,百万以常例算,士卒占三分之一,输运力夫占三分之二。现在之所以能有五十万大军,那是女子为输的结果。割赵国之半而贿秦,只迁傅籍之户,这是留下这些赵国女子日日在秦人胯下受辱,他做不到。
“上卿之策……”赵粱起身对司空马重重一揖,使劲的摇头:“恕我弗能行也。”
“相邦是不愿行还是不能行?”司空马了然赵粱的心意。他更明白赵粱的为人:他是赵孝成王的太子,是赵国名正言顺的大王,这样的人天生就刚勇有余,诡诈不足。可当今之天下,非诡诈不足以谋国,非卑贱不足以得利。齐王做错了吗?没有!齐王会盟才是真的做错了。
“是不愿!”赵粱坦诚相告,证实着司空马的猜想。“我不愿割邯郸贿秦,不愿抛下那些为赵国丧夫丧子的赵国女子。我闻楚王曾与臣子言:‘勿全生,毋宁死。’赵人不逊楚人,亦愿为全生而死,不愿作秦奴以活。”
“唉!”司空马凝看赵粱半响,最后对赵粱顿首一拜,道:“相邦乃真王也。”
他的僭越之言赵粱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司马空拜后再道:“敢问相邦,赵与秦孰大?民与秦孰众?金、钱、粟与秦孰富?国与秦之孰治?相与秦孰贤?将与秦孰武?律令与秦孰明?”
一连串的比较出于司马空之口,虽然司马空没有要赵粱的回答,事实却是秦国在国土、丁口、财富、政治、人才、将率、律令各个方面皆强于赵国。
“如此,相邦何以为胜?”司马空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赵粱无言以对。
“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既可亏生存国,为何不行?”司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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