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如此盛事,自是不能错过。”
启春笑道:“寂如师太请我来,是出自一片慈悲仁心。请妹妹来,又是为了什么?”罪家女眷,若非随男子一道诛灭或遁入空门,通常是没官为婢或于西市贱卖。寂如师太特意请启春亲眼看着松阳出家,便是令松阳借佛祖的慈悲苟活。缁衣蔬食,青灯古佛,永世居于白云庵,于松阳来说,与死了也没什么分别。于启春更是。她主动请启春前来,不但慈悲,亦有胆识。请我来,则是为了令我放心。
我笑道:“佛法云,众生平等。王妃与玉机,于佛祖眼中,都是一般。”
启春问道:“华阳和祁阳究竟在何处?”
我笑道:“这如何来问玉机?”
启春笑道:“也罢,我自己派人寻就是了。”说罢大步跨出,飘然下殿。
早有人牵过马来,启春一跃而上。我低眉垂首,端立在檐下恭送。启春正待扬鞭,忽而驻马。她侧头睥睨,口角微噙冷笑。我只作不见,姿态愈加温婉和顺。殿前槐荫森森,只听一记清脆的鞭响,惊起一树飞鸟。启春的身影如青云飞渡,一径下山去了。
自当日起,汴城内外对松阳郡主和华阳长公主姐妹的搜索戛然而止。启春赠了一大笔银子给白云庵,还给静虚送去了许多日常吃用之物。绿萼听闻后十分不解:“奴婢初听寂如师太请信王妃去看松阳郡主剃度,还以为寂如师太失心疯了。郡主好容易藏起来,师太倒把人往外推。不是说信王妃心狠手辣么?如何这般不声不响地就过去了?”
高旸听说我病了,命人送了许多药材与补品。为了打发李威,我特意一一看过,这才命人收起来。章华宫剪去的长甲慢慢长了起来,指尖一股浓重的药气,淹没了新染的凤仙花汁的草木清香。我笑道:“信王妃是心狠手辣,可是没有必要杀的人,她不会杀。越国夫人如此,松阳郡主亦是如此。只要她知道郡主在白云庵,一生念佛茹素,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掌心,这便足够了。”想了想,又道,“这样也好,信王妃轻轻放过松阳,也算示人以广。毕竟松阳一个女孩子家,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再者寂如师太一辈子藏着松阳,也不是长久之计。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是寂如师太的性子。”
绿萼好奇道:“松阳郡主既藏在白云庵,那华阳长公主和祁阳长公主又去了何处?这些日子城中静了不少,信王妃不再寻她们了么?”
我慢条斯理道:“静虚既肯露面,华阳与祁阳必是藏得更加隐秘。华阳的功夫不弱,或许已远走高飞了,也未可知。”
“远走高飞?”绿萼先是愕然,随即醒悟,拖长了声音道,“是了!这样说起来,奴婢果然有好些天没见刘钜了。”
我用玉簪缓缓调弄白矾与凤仙花汁,望着窗隙中一缕盛夏的鲜翠,向往不已:“仗剑江湖,为博红颜一笑,不是比坐困愁城来得更好么?”
绿萼半信半疑:“姑娘真的让刘钜带着傻公主走了?银杏妹妹若知道了,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不错。我尤其不敢让银杏知道,我让刘钜带华阳姐妹离开了京城。这一去,我与他再难相见,我很想亲自去送一送,然而有李威跟着,我哪儿也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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