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闹别扭,毛大臣突然大驾光临,一进我案房就关门,左右一瞧压低声音说:“崇孔你那画在哪儿?让我再瞧瞧,好像……”周爷插话说:“发生啥事?”毛大臣说:“也不是啥事,只是觉得眼熟。”我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周爷还教训我要居安思危,谨小慎微,难道我又出错啦?便小心翼翼地说:“禀报毛大人,我的画在家里,如果大人要看我这就取去。”周爷说:“大人刚才说眼熟啥意思?是不是大人在哪里见过这画?”毛大臣说:“崇孔你去取画。”我顿时觉得要出问题,掉头就往家里跑,边跑边想周爷的提问,毛大臣说眼熟是啥意思?好像是见过这幅画,那在哪儿见过呢?要是在琉璃厂见过就没事,要是在宫里见过……我大吃一惊,宫里有这画吗?我一再问秦鉴赏师他都笑而不语,难道宫里真有这幅画?
我跑出宫跑回家取了那画就跑,惹得娘和媳妇惊叫“出啥事了”,也顾不得解释,边跑边想,即或宫里有这幅画,宫里的是宫里的,我的是我的,毛大臣为啥大惊小怪?难道宫里有了我就不能再有?不对不对!一幅画怎么会宫里有我也有呢?只能一处有啊。更不对更不对!我有了宫里就不应该再有,没有分身术啊。那是……难道宫里的画不在了?难道我这幅画就是宫里原来那幅画?我一想到这里,顿时吓得四肢无力,瘫在地上。
我叫人背我回到内务府,把画给毛大臣。毛大臣边看我的画边嘀咕:“怎么会这样?”周爷问:“大人在哪里看过这画?”毛大臣若有所思地说:“好像在……肯定在宫里。这是宫里的藏画。”周爷大吃一惊说:“啊?这是宫里的藏画?”我正萎靡不振,一听这话顿时跳起来说:“这是宫里的藏画啊?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师兄送我的!我师兄是在琉璃厂彭记古董店买的!不信你们问他!”
毛大臣问我:“你师兄是谁?有没有出身?”我说:“他是百姓,在古字画店做掌柜。”毛大臣说:“琉璃厂哪个店铺?”我恍然一惊,没问罗师兄,顿时张嘴说不出来,结结巴巴说:“是……我忘记问他了,不过我可以去问他,他是我爹的徒弟、我的师兄。”毛大臣问:“你这就去,坐我的车去,快去快回。”我掉头就走,可走到门口抠头皮,往哪儿走?罗师兄没告诉我住处啊,急得一拍脑袋说:“我咋这么糊涂呢!”周爷问:“怎么啦?快去啊!”我说:“我……我不知道他住哪啊。”毛大臣和周爷气呼呼异口同声:“啊?你……你开啥玩笑!”
这是我进宫十几年来最狼狈的一次,面红耳赤,语无伦次,有口难辩,被自己最尊敬的人怀疑,那滋味啊,像弄翻食柜,酸甜苦辣不是个味,只觉得头昏脑涨,全身发热,不知如何是好。毛大臣和周爷又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进去,直到毛大臣气冲冲走了,周爷大声说话我才明白过来,问周爷:“您刚才说啥?毛大臣走啦?”周爷说:“你也别急,事情还没弄清楚,也不知道你手里的画是不是宫里的画,更不知道宫里的画还在不在,也许……”我说:“但愿还在。我这就找秦鉴赏师去。”说罢要走,周爷喊住我说:“别去,毛大臣已打探去了。毛大臣要我们沉住气,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动,以静制动,看看有啥反应再说。”我说:“难道这又是蒋广宗的阴谋诡计?”周爷说:“不知道。先别瞎猜。注意,一定按毛大臣的吩咐办,不可造次。”我说:“是。”我和周爷都是五品,都是内务府品膳处总管,周爷多个领班总管,我多个总编撰官,算是平起平坐,但周爷是我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应当我也愿意听周爷的。
下了差回到家,我迫不及待把这事跟娘和媳妇说了,只是打了埋伏,没有说宫里那画要是不在了的后话,就已经吓得她们战战兢兢。娘说:“这就犯事啦?”媳妇说:“那你还不快把那画还给罗师兄?我说嘛,天下有白占便宜的事吗?”我说:“我往哪儿去?你给指个道儿。”媳妇哭兮兮说:“你冲我发啥火啊,快问娘啊。”娘说:“娘知道啥?娘要知道做总管了!”我说:“好了,你们别闹了,让我安静,想想哪儿找他去。”娘说:“我知道去哪儿找。”我和我媳妇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问:“哪儿?”娘嘻嘻笑说:“儿啊,别瞧你五品,娘是六品比你强。”我说:“都啥时候了还逞强,快说去哪儿找。”娘说:“找你黄师兄、王师兄去。”
只能如此了。于是我饭也没吃就出门,骑了匹马嘚哒嘚哒往城里赶,赶到城里天也黑了,急忙去宫源居边上那胡同找到黄师兄,见着他一把拉上往外走去找罗师兄。黄师兄吃了饭正在灯下督促孩子读书,被我这么一搅,糊涂了,边跟我往外走边说:“你听我说,我哪知道罗师兄住哪,我们多年没联系啊。”我丢了他手说:“你不知道啊?我娘怎么说你知道呢?”
我进屋坐下喝水,把这事跟黄师兄说了。黄师兄说:“怎么会这样?”黄师姐从厨房出来说:“这姓罗的多长时间没打照面了,你咋送他东西呢?”我说:“不是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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