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王宫上下忙忙碌碌,人影来去,步履匆促,为明日的王子战婚典做最后的准备,日照殿倒显得冷清了。我独自待在寝殿,想起很多事,想起前半生,竟觉得惘然,不禁怀疑,这是我的前半生吗?这是我吗?
万千荣宠,国破家亡,孑然一身,孤胆复仇,孤身赴吴,忍辱负重,多年煎熬,遭人陷害,得遇公子,两情缱绻,却无法长相厮守,回秦深陷漩涡,携手无情,在泥淖中挣扎。
想起父王母亲,想起二哥,想起赵慕,想起无情,想起很多人,我究竟做过些什么?我究竟想要什么?我不知道……
此时此刻,我觉得迷惘。
挥退所有宫人,我站在窗前,望着广袤的苍穹与中天的孤月。
现下,无情应该是在哪个宫门当值吧。
远远传来隐隐的人声,更显得满殿清寂。夜幕低垂,弦月苍凉,微风扫过,凌乱的枝影在墙上摇晃不止,入目森然。
蓦然间,身后传来轻响,我听得出,是千夙的脚步声。
“夫人,夜深风凉,莫站在窗口。”千夙温柔道。
“何事?”我没有回身,心中已有计较。
“故人。”
“他已在殿外?”
“已在殿内。”千夙垂眸浅语,与往常的神色大不一样,温和恭顺。
“好身手。”我转身举步,“也好大胆。”
占南风在此,千夙不敢对我有所不敬,如此看来,她相当畏惧占南风。
昏黄的光影中,占南风负手而立,身着黑色长袍,乌铁面具掩了半张脸,依旧那么森然诡谲,依旧那么风致翩然。
千夙垂首恭敬道:“公子,千夙在外殿望风。”
我早已猜到他会寻机见我,却没料到他胆大至此,亲自来到日照殿。我坐在床榻上,微微一笑,“你不担心王上突然来此吗?”
占南风在我旁侧坐下来,“即便如此,我也能全身而退。”
我冷笑,“占公子有何指教?”
他的唇角溢开一丝笑意,“不敢,南风只想见公主一面。”
“哦?是来游说我复仇、复国的吗?”
“正是。”
“我已说得很清楚,莫非千夙没有如实相告?”
“我想亲自最后一次劝你。”
“你应该料得到,我不会改变心意。”冷意浮上脸颊,我不想拐弯抹角。
占南风移过来,右掌扣住我的肩,“你已得到秦王宠爱,灭赵轻而易举,只要你吹吹枕边风,便能让秦王发兵攻赵,你还犹豫什么?”
我如实道:“因为赵王是赵慕。”
即便赵慕选择王位放弃了我,我仍然不想与他为敌,不想对他或赵国有任何不利,我不恨他,只愿他好好地过完余生,不要再惦念着我,我便心满意足。毕竟,他曾经为我浪费了宝贵的十二年光阴,曾经那样无怨无悔、痴傻无望地爱我,曾经待我如珍宝……
他逼视着我,目光深切,“所有人,所有事,都不能令你改变心意吗?”
我脱口而出,“是。”
面容一变,占南风恼怒道:“你不配为卫国王室子孙,不配为公子渊的妹妹。”
我淡淡一笑,“卫国灭亡多年,仅剩我一人,苟活罢了,能成什么大事?倘若父王母亲在世、二哥在世,也希望我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什么复国,什么复仇,都只是虚妄。与其活在痛苦与煎熬里,不如率性而。”
“混账!”
一声低吼,饱含怒气。
我震惊地望着他,心中渐渐明朗,“卫国国弱,灭亡是迟早的事,不是赵国,便是秦国,此乃天下大势,谁也无法改变。”
占南风静默得似已僵化,我轻挑眉心,“你只是二哥的谋士,何须为已灭亡十余年的卫国浪费心机?再者,复仇了又怎样?死去的人能够再活过来吗?”
复仇,因为赵慕而完全搁下;复国,本就是一个虚妄至极的梦。因此,我需要做的,就是不让自己被仇恨蒙蔽双眼,就是为皓儿谋一个好前程。
占南风抬眼,近乎于哀求道:“只要你让秦王发兵,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我冰寒道:“我心意已决,你无须再劝我。”
“若你一意孤行,休怪我不顾情面。”他站起身,背对着我,沉沉的嗓音微含凌厉。
“二哥,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为什么你要我活在仇恨里?为什么你要我为了仇恨而牺牲快乐与幸福?”我站在他身后,凄苦道,“二哥,你自己活在仇恨里,十余年来一无所获,难道你还不明白,卫国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再也没有可能复国了。”
肩背僵硬,占南风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默不语。
我涩然道:“二哥,为何你不与我相认?”
双目冰寒,他哑声道:“公子渊已死,世上再无公子渊。”
我行至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二哥,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占南风目光微颤,伤痛犹在,令人惊心。他厉目瞪着我,一字字道:“我不是公子渊。”
“除非你摘下面具,否则我不信。”
“我不是。”
“你是!”我愤然低吼,“若你不是,为什么千夙喊你‘公子’?若你不是,为什么要戴着面具?若你不是,为什么三番两次地说服我复仇复国?若你不是,为什么让千夙入宫助我一臂之力?”
占南风转眸别处,不敢与我对视。
我看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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