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听到动静心里一震,抬眸看到小桃一脸的苍白绝望,心不由就跟着疼了一下。曹彬回眸看了看愣在门口的小桃,还在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赵光义摆了摆手冷冷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曹彬这才停下,看着赵光义清冷的表情,把手底的南唐水军布防图收了回去。愤愤转身出去。
小桃直直看着赵光义,心绞痛得厉害,他说过尽量不看布防图,可如今,他还是看了,那再攻打南唐的水军,岂不是就容易了?小桃一片混乱,转身跑了出去。
赵光义迈开步子想去追,却是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即便追上去又该说什么?已经看了布防图,再解释都是枉然。赵光义微微闭上了眼睛,一旦看过,便不由得记住,如今南唐的布防已经尽在他脑海里了。虽说祁正修现在也许有改动,但大的水事工程,他已经基本知悉,而这些是动不了的。如果要攻唐,只能从这些水事工程上想办法。但这已经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赵光义心中矛盾,却也无奈。
小桃冲出了营帐,一直向外不停跑着。小桃跑得很快,只想把烦扰都甩到脑后,可负疚惭愧却如影随形,无论她跑多快,都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小桃跑到了江边,看着波涛翻滚的江水停住了步子,小桃大口大口喘着,全身都在抖着,忽然几声剧烈的咳嗽,嘴里又咳出了血。之前被赵匡胤踹了之后就时时咳血,好容易郎中看好了,来润州这些日子也没有再犯,现在却急火攻心,又咳了出来。小桃擦了擦嘴,有些凄凉地看着江水,有的错,一步错就步步错。把图画给赵匡胤,就该料想到总有一天赵光义也会看到,那时他亲自用自己画的图去打南唐,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自己。
小桃滑坐到了地上,对着江水不知道木然地坐了多久,赵光义走到小桃的身边,给小桃披了件披风:“江风大,回去吧。”
小桃猛地抓住了赵光义的手,近乎哀求地说道:“不要这么急着打,再,再给大唐一点时间好不好?求求你----”兴许再有些时间,祁正修就能重新布防的更好呢?这么打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赵光义声音很艰涩:“打仗不是儿戏。”看着小桃的眸子黯淡了下去,赵光义于心不忍,张了张嘴,又把话收了回去。能给多少时间呢?现在宋军已经修整了一个月,再没有动静,赵匡胤也不干。而且寅儿还没有消息,他再等下去,也是危险。可是看着小桃凄凉的神情,赵光义心里又难受,能拖就再拖拖吧。
赵光义又蘑菇了一个半月,期间也曾派兵从清淮岭的陆地战场上试了试兵,探了探那里如今的驻军多少,那里在小桃画的水军布防图上,南唐的布兵是不多的,但赵光义派的宋军在那里很快就被打败了。清淮岭唐军的数量成了谜,是多是少,没探出来。
除此之外,赵光义还派兵在其它的几个军事点试了试水,大致探了探都是什么兵力,祁正修是如何利用地势布置兵力或是运用兵法的。但几回试探,赵光义就更不由对祁正修有几分钦佩。同一个地势,祁正修每次的部署都不一样,也不知道这人读了多少兵书,能如此变化多端。赵光义不得不更加小心,既想试探求稳,又要防止被祁正修一锅端,二人虽然都没有亲自上战场,却在一场场地揣测、度量中琢磨着彼此的战术和心思,宛如棋局对弈。
赵匡胤却在开封等得不耐烦,曹彬几次寄回来的战报都无关痛痒,感觉赵光义一直在外围打圈子。明明已经有了布防图,却还按兵不动,他在等什么?还是想借此机会把攻打南唐的宋军收到自己麾下?赵匡胤有些不耐,又等了半个月,正想派人亲自去润州看看,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就在曹彬麾下,还曾向自己提供过小桃知道布防图的机要,此刻不用他更待何时?赵匡胤传了封密信到润州,把樊若水召回了京。
樊若水收到赵匡胤的密信简直受宠若惊,急忙连夜赶回了开封复命。赵匡胤召见了樊若水,详细询问了润州的情形,才知道曹彬早在三个月前就负伤了,到现在胳膊都不利索,没法上阵指挥。所以现在宋军基本成了赵光义的。
赵匡胤暗暗抽了口凉气,曹彬的兵马落到了赵光义的手里,还不攻打南唐,天天在外围晃悠。粮草多一天都是浪费,本来战乱就让大宋的国库够空虚的,赵光义还在那里拖时间。而且他带兵的时间越长,那些士兵就越容易对他信任,万一他要是哗变,后果也够难堪。
赵匡胤详细问过之后,把樊若水打发了下去,临走时又喊住了他:“过两日你再来我这里一趟,我有东西要你转交给一个人。”
八月到了,润州渐渐开始转凉,小桃自从那天开始,咳嗽又不见好。赵光义请了军医过来诊治,也只说小桃是焦虑过甚,气血不凝。小桃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衬得眼睛更加大而无神。赵光义想发火又无处可发,只好问着小桃,声音阴沉:“桃宜,难道打不打南唐,润州能不能保得住,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
小桃回答不上。每天她都在提心吊胆,心惊胆战。她又怕润州守不住,又怕赵光义出危险,这份焦灼,随着赵光义对南唐布防的渐渐深入的探测,便也更加强烈。一触即发的最后决战,随时都有可能点燃,小桃更像是绷在绳上的蚂蚱,没有挣扎的力气。谁都不想伤害,却注定要看着一方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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