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斐抱起纳兰,他说:“我方才就很来见你。”
“昨儿给你做了一身嫁衣,我带你去换上,你还记得吗?我说我也要给你一场婚礼。”
“纳兰,我不明白,明明以前最先认识你的人,是我啊。不是有句话叫先来后到吗?”
“纳兰……”
纳兰无力地躺在皇甫斐怀里,他很难受,只抓着皇甫斐胸前的衣服:“陛下,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我如今只想再见他一面,我求你了……”
皇甫斐取出那身嫁衣来,抖开了举到纳兰面前:“纳兰你看,是不是很美?”
只见这身嫁衣是锦茜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绣着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桃红色双花鸟纹腰封配着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
是件极好的衣裳。
皇甫斐笑着抱起纳兰,温柔地贴在他的耳边:“我替你换上,好不好?”
纳兰没有力气推开他,只得任由他把繁琐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
“真好看。”皇甫斐爱怜地摸了摸叶阮的脸。
“陛下,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我如今只求你能让我去看他一样,我便知足了。”纳兰落下眼泪来:“我求你了。”
皇甫斐伸手去接住纳兰的眼泪,他说:“你放过我?不啊,纳兰,放不了了……”话未说完,皇甫斐却是一口血吐在纳兰胸前,红色的血和红色嫁衣,倒是一时难以分辨。
纳兰吓了一跳,他看着皇甫斐,皇甫斐一笑,说:“我也服了迷涣散,纳兰,所以啊,我们都放不了了。”
“你又是何苦……”纳兰垂眸,说不出别的话来。
皇甫斐强撑着站起,抱着纳兰往外走:“纳兰,我带你去见他……”
纳兰虚弱地靠在皇甫斐怀里,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仿佛能听见有什么东西正在“簌簌簌”地抽离自己,原来死亡,也是有声音的,纳兰想。
眼前越来越模糊,但脑海里叶景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他缓缓地抬起手,说:“景哥哥,再见了……”
“纳兰!”
叶景的心突然一揪,他不由皱眉“嘶”了一下,然后听见一身戎装的怀安在他旁边说:“蘷王,皇帝出来了。”
果然是皇甫斐。
他抱着一身嫁衣的纳兰站在城门顶,身旁没有一个侍卫在身旁。
“二哥!”皇甫斐有些站不稳,索性便也就坐在石墩上:“我带纳兰来看你。”
叶景的瞳孔急剧收缩,方才的心悸更加明显,马儿似乎感受到他的不适,忍不住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叶景一个不注意,从马上摔落下来。
“哈哈哈!”皇甫斐大笑不止,但他怀里的纳兰毫无动静,怀安下去扶起叶景,忍不住猜测道:
“纳兰公子恐怕已经……”
“闭嘴!”叶景大声咆哮。
城门上的皇甫斐又大笑起来,他说:
“这辈子我什么都赢不了你,但是,纳兰最终仍是和我在一起。”
“你赢了天下又如何,千秋万代又如何?叶景,你只剩下整个江山的无边寂寞。”
“所以,其实是我赢了!”
说罢,他将纳兰的尸体往城楼下一抛,那身嫁衣在空中翻飞,像是一团正在坠落的火焰。
尾声
叶景做了皇帝。
他改了国号为景兰,改国姓为叶。
他登基当天,有人来报,前朝皇帝皇甫斐在狱中咬舌自尽。
三日后,一碟点心由怀安亲自送去给了太后,当日傍晚,太后暴毙于寝宫。
继位两年,叶景并未做出任何一件过分之事,唯独一件,是他提出要将大泽迁都于桐城。一开始自然有不少非议,到后来大家都想通了,毕竟这泽州城是先朝的都城不是,皇帝要迁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三年后,后宫皇后生下太子。
最后便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尘归尘,土归土。
但大泽的人都知道,如今的皇帝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他总是在闲暇时去桐仙庙,一个人在那棵挂满了红绳、贴满了心愿纸的树前驻足,他会弯下腰去看一张写着“景兰”的破碎的心愿纸,口中喃喃自语:
“写的那么低,我一下子就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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