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坐在绣床上噙着银耳粥,一双美目刻薄地审视着屋中陈设。
珐琅铜鼎镶金,花梨盖座嵌玉,五彩葫芦织锦毯,朱红妆缎牡丹碟,珐琅瓶中还插着一支长长的孔雀羽,在明珠眼中活像个插了满头珠花的艳女,她不屑地轻哼一声,当真庸俗。
簪缨世族一向不屑与商贾之流扯上关系,即便是盛京最有钱的富商,也踏不进国公府的门槛,世族的风雅高贵,是满身铜臭的商人望尘莫及,而又最趋之若鹜的,他们以为有了锦绣荣华,就能附会“高贵”二字,却不知百年传承的底蕴和品味,并不是这些死物能堆砌出来的。
明家乃奉县茶叶大户,往上数两代的老太爷是马夫出生,大字不识一个,但因头脑好使,跟着主子走了几次南蛮,便得了门道,见那些棕皮蛮子都以饮茶为雅,于是也舍下家底收了些茶叶到南蛮贩卖,一斤茶叶倒筛下三斤碎末,掺了香精充好茶卖,专欺蛮子不懂行市,竟给他发了家,到明堂这辈,已经是奉县排得上号的富商。
明堂深得其祖辈真传,将唯利是图的奸商本性发挥到淋漓尽致,打死只蚊子都恨不能榨出二两血来,是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如同他拿来利滚利的本钱,可惜夜路走多终撞鬼,一时玩脱,这一家子男人集体遁了,倒留下女人顶门面,真是什么东西!
“姨娘!大事不好了!贾贺和范崇武听说小姐活了过来,又带人过来闹事了!”
窦氏一听,吓得六神无主,这贾贺乃是奉县父母官的公子,范崇武的爹则领运漕粮的总兵,都是本地有权有势的人家,哪个都得罪不起,女儿活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这就乐极生悲了。
“这下糟了,你爹又不在,家里没个男人,这可怎么是好?”
不料明珠轻轻把碗碟一放,笑道。
“来便由他来,去亦随他去,一切有夫人顶着,娘急什么?”
窦氏和翠盏双双一愣,诧异地将她望着,她们总觉得复活后的明珠有些奇怪,虽然模样与从前一般无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那原本娇娇怯怯的美人,浑身竟透着高高在上的威压感。
窦氏叹气。
“你不明白,夫人怎会顶这缸,迟早……”
她话还没说完,庞氏身边的孙婆子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这老货是庞氏从娘家带来的一条狗,平日最能搬弄是非,没少让母女俩吃亏,这边只是一个眼神,便让窦氏噤了声。
“听说小姐醒了,夫人让老奴请小姐过去前厅招呼客人。”
虽说用了个“请”字。不过孙婆子的下巴抬得很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明珠看在眼中,越发对这明家嗤之以鼻,侯门大户,规矩森严,哪有这般下作奴才骑到主子头上的道理?当下便启唇浅笑道。
“客人?不知什么客人竟要我一个闺中女眷前去招呼?”
孙婆子不料小兔儿一般从不敢说个“不”字的小姐,今日竟学会了回嘴。她站住脚,这才仔仔细细瞅了一眼床沿边端坐的明珠。面前的少女一身莺黄色的绣裙,系了条水蓝色的八破裙,衬上其明媚娇俏的五官霎是动人。不过美是美矣,这衣裙显然是窦氏为女儿入殓准备的寿衣,想到这层,孙婆子霎时有些发憷。
眼前人身形外貌俱是自家小姐没错,不过那日惟恐明珠诈死逃婚,庞氏可是请了奉县最有名的郎中亲眼瞧过,断定已然落气没救了,这才让窦姨娘准备后事。怎么一个死透了两天的人,现在好端端地坐在跟前,想象就十分诡异!
如此,孙婆子白着脸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竟有些不敢直视明珠,公事公办道。
“还不是小姐您的两家未婚夫,贾公子和范少爷。到底以后都要过成一家,今日您要是不出现,给人留下不识大体的印象,以后过了门只怕不会得好吧?”
得,一个下仆竟开始教训起一个正头小姐来了!
见明珠一张脸上不见喜怒,似笑非笑,窦氏当下就坐不住了。她出生贫寒农家,因为生得貌美,被明堂一眼相中以三十两银纳为妾室,关在后宅大院相夫教女,没什么见识,现在女儿被人聘为正房娘子,自是分外珍惜,唯恐生出什么差池;而丫鬟翠盏自也一脸惶恐,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小白花脑子不大灵光,她身边这丫头也傻乎乎的。
见二人已被孙婆子三言两语说动,正打算劝自己,明珠悠悠从绣床上站起来。
“孙妈妈,我敬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暂且饶了你这次!不然按照礼法,光你这几句话就可以治你一个不分尊卑之罪,便是有母亲光照,打一顿撵出去都是轻的!如今我大病初愈,这两位客人便请母亲招呼,恕明珠无法相陪。”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正房夫人庞氏在家中一手遮天,把两个姨娘管得服服帖帖,家中奴仆更是把她当做皇后一般贡着,身边的得力婆子孙妈妈自然是狗仗人势,横五横六,虽然明珠是名义上的小姐,可她还真不把她当正牌小姐看,如今被她三言两语顶将过来,孙婆子一口痰卡在喉口,全然忘记了方才的害怕,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行,老婆子到底是下人,说不过小姐,待老奴这就去请夫人!”
见她愤懑转身,窦氏和翠盏急急围过来,半是欣喜半是纠结。她们可从不敢这般对孙婆子说话,没想到明珠死而复生后竟变得这般厉害了!不过想到庞氏治家的手段,二人俱是心有戚戚,窦氏一把拉住明珠,硬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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