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憋得辛苦的表情,庚桑楚干咳两声,决定仗义相救:“明日一早就走?我还道你要过了围攻青城这件事才离开。”
楼心月一笑:“此番胜负,我并不看在眼里,况且有你在,与我在此又有甚分别。”深深看他一眼,“我担心的不是问心,而是我的儿子。”
庚桑楚神色不变,折扇轻摇,意态从容,风姿雍华:“我早已告诉过你,该如何做,我心中有数,你若执意明早离开,此刻就休息去吧,我不扰你。”说着转身离开,走两步却又停下,转身笑道,“对了,还有件事,以后莫要在人面前说甚做媒一类的话,会吓着人的。”这一回走出去再不停步。
楼心月若有所思,抬头问两人:“真有那么吓人?”
圣沨面无表情,却是笃定又笃定的点了点头,随之离开。
楼心月摇头叹息:“看来做人果然还是要婉转些。”想了想,不由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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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他喝了很多酒。
那一晚他看着那个蓝衣如水、蓝眸如酒的女孩子,那酒并不醉人,但看着看着,他的心,却早已是醉了。
他听她唱西域的民歌,轻柔的哼声如儿时母亲的臂弯。
他说:“思璇,你真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女孩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真意切,尽管他那样明白,这个全世界最美好的女孩子,永远也不会属于他。
她微笑着摇头:“我没有剑心的容姿与博学,也没有镜明的风华和聪慧,所以……”她微微的愣怔与微笑,那笑意却恍惚的连远山近水也跟着不真实起来,“所以我在他心里,永远也只能排在第三而已。”
那时他是那样的替她神伤,那个凡事无欲无求、淡薄洒脱的女孩子,他替她今生唯一的神伤。
凤凰花开得满山遍野的时候,她转过头那样烂漫的对他笑,一瞬间在他心中胜过了群芳百艳:“文靖,你看这些花,每一朵都开得比我的一生还要好看。”
那时他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她少有笑得这样灿烂的时候,但她原本应该最好看的一生,却因为遇见了那个人,从此,甚至比不过一朵凤凰花的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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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口酒喝下,喝得太急,这酒太烈,轻易便呛出他的鼻涕眼泪满脸,咳了半晌,洛文靖方胡乱抹一把脸上狼藉,苦苦一笑:“当真越老越不中用了。”抬头,纵还是明月清风,他却早已不是当年年少的那个他,有多久,多久没有坐下来静静的想念那个人?再次擦了擦脸上的湿润,这酒后劲可真大。
思璇,隔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今生再不可能有你的消息,但转眼之间,却见到你的儿子。
思璇,那是你的儿子。
轻微的响声,洛文靖一怔,迅速抬头,却见月光下那人白袍如雪,那风神,那气度,足可睥睨人间。呆呆的瞧了他半晌,他方自喃喃道:“这一生无论是从前或是以后,我总是比不过你,永远也比不过。”那时他拼了命的想要比过他,想要在那女子的心里比过他,到头来却通通成了笑话,他这一生最大最好笑的笑话。
楼心月慢步走上前,径直在他对面坐下,看那桌上乱七八糟酒坛半晌,方才一笑:“动身在即,三弟可当真闲情逸致,还有功夫在此饮酒为乐。”
洛文靖打个酒嗝:“二哥也不赖嘛,还有空跑来跟我话家常。”
楼心月也不答他,自斟自饮一杯,忽然道:“我最嫉妒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是哪件事?”
洛文靖诧异抬头,他嫉妒他?
楼心月苦笑:“就在你最恨我、最痛恨自己比不过我的那个时候。”再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喝下去,“我的儿子说的没错,二十年来我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其实是我比不过你,我连你一半的勇气都没有。”
洛文靖只是沉默,听他缓缓道:“璇姬,五年前,她就离开了。”
手一抖,那酒坛迅速坠地,轰然一声烈响,同时“啪”的一声,他的眼泪落地,如同心中某一大片二十年来苦苦支撑的灰暗在一瞬间狠狠塌陷,压得他、俯身痛哭失声。
楼心月声音似感似叹:“她死的时候,我甚至没能去见她一面。她让她的儿子告诉我,她不后悔;她也让她的儿子告诉你,她没有后悔。”
情难以自持,洛文靖只想仰天大笑三声,她至死都不后悔,可是他悔了,悔了二十年,悔了一辈子。
直到此时此刻,楼心月方才正大光明怀念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孩子:“二十年来,你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念到极处便独自一人醉酒,痛哭。但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阻止自己思念她,一刻也不让自己想起。文靖,我真嫉妒你,真的,我比不过你,是我一直在伤她的心,是你一直在对她好。”
世事荒谬,洛文靖摇头浅笑:“终究毁了她下半生希望和幸福的,却是我。”他看着他,恨痛难明,“是我给了你不要她的借口,是我给了你说服自己不爱她的决心,是我……”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人生可以回转,他再不会!再不会那样自私,再不会那样狠心,再不会让他一生最爱的那人为他一时之错承受一生的锥心之痛!
楼心月默默无言。多么可笑,两个自认顶天立地、绝世英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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