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苏流子想起以前如光如幻的日子时,总觉得和现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在一个画风上。
每一天,苏流子上班都挤着满爆了的公交车,听着身后的骂骂咧咧,然后艰难地在人群里穿梭——说是穿梭,实际上也就是像沙丁鱼罐头里的某一条小鱼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晃了一下,移了些位置。
而关于苏流子上班乘坐的公交车,其实她是很有怨言的,比如为什么人总是这么多,十分钟一班的公交车却完全不能缓解人多的压力。
还有公交车上的异味,廉价香水、汗水、洗净的衣服上的洗衣液味、肉包,所有的味道都能在公交车上找到,且是每一天每一天都有,似乎就这样永远不会变。
包括车上那些见惯了的面孔,永远占着座位的高中生,窗边抱着小孩唯唯诺诺站着的年轻妇女,一群穿着工服的工人。这些画面苏流子几乎每天都会看到,然后就会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也成了他们脑海中的熟悉面孔了呢?
但每当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苏流子看看所有人的表情,似乎就有点不太想要想下去了。
每个人的脸上,表露的都是无穷无尽的厌倦,无论是对生活的厌倦,还是对其他事物,轻皱眉头,或是频繁地看表。车上混乱的呼吸声和打电话产生的嘈杂声其实都是没有变过的,也难怪所有人都是如此厌倦。
厌倦了每一天的公交车,厌倦了手中散发肉香的包子,厌倦了街边熟悉的街景,厌倦了身上的尘土味,厌倦了无能却趾高气昂的上司,厌倦了回家时空无一人的小租房,厌倦了房间角落堆叠的方便面桶,厌倦了只会对自己喋喋不休的父母……
生活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当厌倦产生的时候,身边的尘土光芒都会一沉而下,然后如同永堕深渊,再也看不见阳光。
公交车好像就是人生百态,苏流子每天过得平淡如水,也没有碰见什么惊心动魄的事,虽说对于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但是在这样的公交车上,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心里,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为了那样对什么东西都厌倦的不得了的人。
每天抱怨着,每天又不得不生活着,一天一天的把日子过下去,脸上带了麻木不堪的表情,时间就是发条,自己的身体就是机器,一点点推动,朝九晚五的工作就是机器运作的时间表。最后晚上到了家里,空荡荡的房间堆满了繁乱的杂物,明明累得不得了,还要把脏衣服洗完晾晒,最后浑身瘫软地摔在床上,连换一身睡衣都觉得好累。
这样子的生活就像是每一个步入社会的人所有的烦恼中不足为道的一小个,其他诸如升职加薪,买房买车,似乎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一个目标。
……
……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
苏流子恍惚地想着,然后随着公交车上报站的声音响起,才微微回过神来。
“离合百货公司到了,请从后门下车……”苏流子听到离合百货公司时,脸上才褪去了一点麻木——这是她工作的地方。
离合百货很厉害,开满了全国各地,然而苏流子却很弱小,只在里面的滨州分公司当一个小小的导购,每天堆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假笑,对每一个顾客都笑脸相迎,最后直到下班,笑容也收不回来,只能按着脸,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地矫正。
看到镜子里的那张曾经似乎很好看的脸带着十分难看的笑容,有时候苏流子自己都会忍不住哭出来。
人生就是这样的啊,迫不得已,情不由衷,只不过是人生的小小概略而已。
然而虽然情非得已,班还是要上,现如今又得搭乘着早班公交车去上班。
今天只不过是又一天的重复而已……
苏流子一边想着,一边推搡着人群,引来一阵阵的骂声,等到终于挤到了公交车后门,才松了一口气。以往经常有挤不到后门,最终导致坐过头好几站的情况发生。
但是就当苏流子迈下车门时,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有人扯着她的包。
苏流子回头,却发现公交车已经开走,然后才后知后觉般发现扯着自己的包的,是公交车站边上的一个流浪汉。
流浪汉大概五六十岁,满脸污垢,身上穿着一件长袖,长袖很干净,但是搭着流浪汉垂下来直到遮住眼睛的蓬乱头发,却显得有些脏了。当苏流子看向流浪汉的面孔时,发现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任何人。
这是要钱?
苏流子自然而然地想到街边的乞丐,有时候他们会以非常蛮横的姿态拦住过路的行人,然后堂而皇之地伸出手讨要。有的身体残缺,有的老迈不堪,但每个人的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还能够接济其他人吗?
想到这里,苏流子用一种异常疲惫的声音开口说道:“我身上没有多少钱……请不要拉着我的包了……”
话还没有说完,流浪汉突然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了被遮住的眼睛,异常透亮,不似于刚才公交车上每一个人疲惫的神情,而是锐利锋芒的眼神。
苏流子被吓了一跳,终于意识到这个人似乎和平常的流浪汉不太一样。
然后她听到了流浪汉用短促而清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想回去吗?”
字正腔圆,并没有带上任何地方的口音,反而好像是从小都受到极好教育的人一样,直到五六十岁,还仍然像是一个上流阶层的老总。
但是再标准的普通话,苏流子此刻也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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