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丧事的门前冷落鞍马稀相比,贾琮一回京、皇帝定了风向,京师西城宁荣街状元坊外,马上从门可罗雀变成门庭若市,从六七品轿子慢慢到一二品轿子,外人看来不过是唏嘘热闹,酒桌上的谈资,羡慕嫉妒加幻想一下贵人吃的饼是不是有锅盆那么大。
历经宦海沉浮的贾政却另有感慨,“立德、立言、立功”一样也拿不出手的他,脱离其中,反而看得更清。
贾琏、贾琮、贾蔷、贾宝玉他们男性出来外边招待,从半天宴席直到灵堂前的台阶下,不少官员一一上香拜过,恍恍惚惚,贾政听不清贾琮怎么与来客应酬说话的,然后与史鼎、史鼐坐一边,出神一会儿,失神一会儿,直如平日之贾宝玉。
冷不防史鼎碰他一下:“存周兄,你感慨什么呢?莫非在酝酿诗句么?不见你作诗好几十年了。”
“存周怕是欢喜过头了。”史鼐笑道:“大家不妨猜猜,我们这个最有出息的晚辈,会得个什么爵?”
“唉,欢喜过头的是两位亲家兄弟。”贾政向来自诩清高,若非利益联姻维持,对这两人并不怎么喜:“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年节日家宴有过种种征兆,年来时散感浮云,越是辉煌,越应该警惕才是。”
“过虑了,过虑了。”
“是啊,是啊。令侄儿早已官至一品,内阁大学士、当朝帝师,在内有这些满堂的实干革新之流鼎力支持,在外,文有总督巡抚接纳、武有总镇几岛之官。开海之利,惠及万人,文治武功,本朝无匹!”
“也有很多是趋炎附势之徒,看见琮儿大势不倒,又稳定了,望风而倒的、想投门路往上走的。越吹得厉害的人,关键时刻越靠不住。”贾政想道,念及当初引进贾雨村,而贾雨村也是如此之流,又感自己识人太过失败。
再看看里面贾琮那桌,围绕的却是坚定盟友,贾政又想:“看来琮儿是时时警惕的。”
同在灵堂哭过的女人们也感慨万千,她们按规制分别穿了大功、小功的孝服,袭人头盘起来梳了堕马髻,她长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心道:“如此形势,太太是万万不能和大房争了,贾琮就算守孝脱去官衣,谁知道他的影响力、号召力、同盟者会这样厉害?不像老爷……更不像咱们的宝二爷……”
混在女儿中的贾宝玉不满,见灵堂无外客长辈,举起双手,低沉激愤:“好好一个吊唁会,都看看整成什么了?满堂的用不完的铭旌、纸钱、丧器!不好明目张胆地送礼,就把金玉宝石银器镶嵌在文房四宝上!送礼贿赂上玩遍了花样!”
“看看!看看!明明应该是对一个死者的悲哀,苍天!竟然全都不见了!而是一场欢喜!”
姐妹美妾们笑起来,她们早习惯贾宝玉的疯癫,极少有人把他话当真,林黛玉凝眸糯声:“就算这样,你也不必大放厥词说出来,那不是说变就变的。我们各自家里当过官的,谁不这样。依我说呢,只求私利,大老爷泉下有知该是成功的。只求宏志伟业,该是失败的,难怪把吊唁变成结盟会。”
“你说的很有理。”平儿道。
就这样,没人真正对贾赦的死亡太过悲伤,有过应有悲伤的人都极少,除了贾宝玉和贾母,偏心贾母的悲伤,大概也不会太多罢。
问问妙玉,谁想妙玉爱答不理,贾宝玉顿时无趣得很,他也在意黛玉的话,就不“发疯”了。贾政的态度改变,使他得到比较宽松的环境,所以他的愤怒并没持续多久。出得灵堂,厅外碰见甄宝玉出恭回来,贾宝玉道:“难得世兄来一趟,上次见面也太仓促了。”
两人生得一模一样,但服饰迥然不同,甄宝玉一身皂缘皂条的绢布褴衫,代表了秀才功名,青衿气质:“去年进京赶考落榜了,我在金陵帮令堂弟经营书店。想两年后再考一次,这不,令堂弟山海公说在京经营书店也一样,就留下来了。”
“要不,世兄也赶紧考个生员,到时咱们世家兄弟,并肩作战?”
“噢。”贾宝玉顿时又没了兴趣,侧目而视:“告辞!”
回身刚好听见平儿她们谈论鸳鸯,原来上次贾母应允鸳鸯回金陵拜一下故去父母,算是主子对奴仆的大恩典,奴婢本来是没有守孝权力的。这次回来,贾琮带了她,当年要好的几个丫鬟,谈着就说要去看一看,贾宝玉顿时高兴:“我也去,我也去。”
“鸳鸯算命好呢,琮爷也在其中出了大力,当初我老子娘死了,老太太只叫我回家看几天,出殡就不管了,当没了这个人。”袭人玩笑似的。
“怎么说,也好过我这个无父无母的人。”平儿转悠着曼妙身材,笑插一句。
气氛活泼了起来,没走几步,玉钏面无表情地来道:“太太说头发昏,自个上了年纪,不能办事了,花姨奶奶和林奶奶去看看么?”
三春黛玉眼神各异,怕不是被贾琮气势震昏了吧?
贾宝玉打个激灵,他从小被父母管教怕了的,王夫人发威起来更不会顾念他什么,宗族长辈制,子女无人权,袭人率先反应:“我去好了,再回来说给奶奶。”
这边的史鼎说道:“存周,令侄正当青壮年,血气方刚,待丁忧一过,应该可以再娶几房,为宗族子嗣计才是。”
贾政吞吐道:“他已有两房妾室了,过犹不及,难道你们要把侯门千金嫁过来不成?”
“真有此意。”史鼐道。
“这成何体统?侯门千金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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