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四周都是白壁,还有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我只是依稀记得有人跟我说我爸怎么了,可是却记不真切了。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起身走出病房,看见门口坐着我爸的几个工友,我这才意识到,我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都不是在做梦,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
“醒,醒啦。”一个和我爸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说道,这个人我认识,是我爸的朋友,姓李。我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想说话,什么也不想说,我觉得自己好累,真的好累。
“要不,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我们明天再去领回你爸的东西吧。”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男孩说道,李叔叔用力打了他一下,我知道他们是在担心我,不想让我记起那些伤心的事情,可是这一切我终究还是要独自去面对的,不是吗,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区别。
“我爸在哪?”我看着他们问道。我想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去见他最后一面的。可是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为难,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我的话。
“我爸在哪,求求你们告诉我,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整个人跪倒在地,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李叔叔赶紧过来扶我起来。
“那个,还是别去看了吧,追悼会的时候看看就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推脱着就是不愿意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我求求你们,我就看他最后一眼,就一眼。”我真的迫切地想要见他,哪怕见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最终他们同意带我去见我爸最后一面,可是他们的表情让我有些捉摸不透。李叔叔说:“伊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爸他,他有点,惨。我怕你受不了。”
惨?他为什么会用这个词,我的心突然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我跟着医院的人往太平间走去,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冷气让我打了一个寒颤,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相见居然会是在这个冰冷的太平间里。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他的人生已经够苦难了,为何他还未来得及享到女儿的福就又要匆匆离开这个人世呢,我不得不怨怼上天的不公,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么快就经历生离死别。
我站在太平间的门口久久都没有往里迈进一步,不是害怕,而是心痛,无法言喻的疼痛。我真的特别希望这个时候,突然听见我爸在身后叫我:“伊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回来了也不回家。”可是我等了很久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倒是领我过来的医护人员开了口。
“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啊,不进去我锁门了。”她一脸的不耐烦,丝毫没有对我的怜悯,这些人都是铁石心肠吗,难道他们就没有亲人离世的时候吗?不过我也不需要她的怜悯,是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
我瞟了她一眼然后走进了太平间,她打开太平间的灯后就离开了,我看见太平间正中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侧放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从头到尾盖得严严实实。我慢慢地挪过去,接触到白布的手始终也没有勇气揭开那块还可以让我心存侥幸的白布。
“要不,还是别看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李叔叔也跟了过来,吓了我一跳。
我没有理会他,倔强地揭开了那块白布,看到白布下盖着的那具尸体的一瞬间我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我抑制不住冲到卫生间里狂吐不止,只觉得都要把胃吐出来了。虚脱的我瘫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我用力咬住自己的胳膊,直哭到昏天暗地。要不是那件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外套,我想我一定认不出来那个躺在冰冷太平间里的人就是我的爸爸。那件衣服是她给他买的,十几年了,虽然衣服已经有些破旧了,可是他依然穿着。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这点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我擦了擦眼泪走出了卫生间,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李叔叔了,他担忧地看着我。我说:“我没事,我去给他唱首歌然后就离开。”我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太平间,这一次我没有再呕吐,我平静地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爸爸,他是被侧身放着的,背对着我,因为他的背是弓着的,没有办法平躺着。他的头上只是一片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个帅气的老小伙子。甚至根本就看不出来那还是个人头,他的上半身已经体无完肤,被钢筋刺破了很多伤口。他一定很痛吧,可是我却什么也没能为他做。我轻轻抚摸着他弯曲的后背,冰冷的刺骨,然后我亲手为他盖上了白布。
“落雨不怕
落雪也不怕
就算狂风大暴雪落下
能够见到他
可以日日见到他面……”
唱到一半我就再也唱不下去了,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是他教会我的第一首儿歌,我还记得他说这是为数不多歌唱爸爸的歌,小宝贝,你可一定要学会啊。
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完整地对着他唱出这首歌的时候,他兴奋地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夸我是个聪明的宝贝。
我是被那个叔叔硬拖出去的。他把我放在病房的床上,然后叹了一口气。“你爸的遗物一定要你自己亲自去签了字才能拿出来。”
我胡乱抹了一把满脸已经冰冷的泪水,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麻烦您了。”
我爸的遗物不多,只有一个包装精致的已经被鲜血湿透的盒子,还有一万块钱。我小心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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