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年前, 宋斜月与丧家之犬无异,现在, 她却成了声震多界的名人, “道祖”二字, 非立道统、承大功德之人, 可是叫不得的。
帆影匍匐在地上, 星辉笼罩着他, 拘束着他,他透过这些星芒看着那个站在那儿的女人,她正微微低头,慢慢地把她的眼罩又拿了下来。
“别急, 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仇的,咱们的账慢慢算。你们可别想着道心毁了、身死道消, 咱们的前仇就能一了百了。”
突然听见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 看见扶舟跪在地上, 傻子似的盯着自己, 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怎么了?”
食修也好, 帆影也好,他们疯了宋丸子都还能略懂两分,却想不明白这个自己走后才入了山门的小孩儿是怎么一回事。
“斜月魔尊!”
扶舟的手都在抖, “前世”粉身碎骨的痛苦在这一刻仿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什么?”
“斜月魔尊!”他直勾勾地看着宋丸子, 心中只有巨大的恐惧。
他曾经远远地见过那位魔尊一眼, 穿着白色的法衣, 黑发飘散,脸上戴着眼罩,在她身后,是万千魔物。
她只是路过登临峰,看见了想要下山的自己,便勾了一下唇角,冷冷地说了几个字,就把他杀了。
扶舟永远都记得,那几个字是:
“乾元山的人”
所以今生,扶舟最遗憾之事就是自己重生回来之时实在太晚,没有在幼年之时就与乾元山毫无关系。可就算与乾元山无关又如何呢?斜月魔尊破界而入的时候所说之话传遍了全界,她要的,是这全界之人为她的师父和她的眼睛陪葬。
“诸位,我宋斜月侥幸未死,流落异界多年,终于回来与你等讨债了。”
“我要这沧澜界的天,遍布我仇人的怨魂,我要这沧澜界的海,变成赤红的血海!”
一个接一个的宗门覆灭于旦夕之间,连只灵兽都不留,魔气在沧澜界中激荡,无人能抵挡六大魔尊和无上魔兵的攻势,不过一夜之间,半个沧澜界已经成了魔域。
然后,他就死了。
宋丸子伸出手,想要摸一下扶舟的脉,他现在灵气激荡、神识涣散,好像正承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
扶舟却猛地惨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魔尊!魔尊!不是我害死你师父,不是我挖了你的眼睛!魔尊,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魔尊?这孩子是魔怔了吧?
宋丸子手中流光一点,想让扶舟先睡过去,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那个魔尊叫什么来着?
斜月魔尊?
斜月?
她还是先点晕了扶舟,还用灵枢之水为他梳理了经脉中的灵力。
“你好好看着他。”她随手招了缩在一旁的明波过来照看扶舟。
明波是一众乾元山小弟子里唯一还站得起来的,无论是天道降临,还是“苏前辈”竟然成了“欺师灭祖”的宋斜月,皆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之极限,乾元山特有的白袍从来轻盈得像一团云雾,现在那些云雾挤在一起,在宋丸子看来,更像是鸡笼里一群受了惊吓的小鸡。
见她还算和颜悦色,明波的胆子也大了些,她粗通医理,被扶舟把脉之后,轻声说:
“大师姐,扶舟师弟是惊吓过度,血不归经,灵力激荡所至,我有安神泉的灵水,给他喝了就能好些。”
宋丸子摆摆手,示意她随意。明波是旭华长老的大弟子,也是当惯了师姐,极会照顾人的,从前玉归舟就说过,单论老成稳重,明波才真正有个大师姐的样子。
物是人非,想起旧事并不让人愉快,宋丸子面色不动,只略让了让,然后道:
“我早被逐出乾元山,这是一声师姐早与我无关了。”
“大师姐。”明波给扶舟喂下了灵泉水,侧过头来看着她,“我刚入山之时才六岁,除了根骨略好些之外一无是处,我师父不耐烦照顾一个小孩子,是您带我一起看星星,告诉我,那些星星会替我照看我的爹娘。”
说话间,明波的眼眶已是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将片刻的小女儿情态憋了回去。
宋丸子微笑着看她,慢慢地说道:“我这些年认识了很多的女子,或是性烈如火,或是冷淡矜持,或是孤绝执拗,或是诡计多端……我和她们的交情也算不错,可见世上并非只有师姐妹值得被记住,要是我报仇之后你还愿意与我相交,咱们就当朋友,自幼认识的朋友。”
明波动了动嘴唇,她很想应下,却又心知不能。
旭华真人,她的师父,为何能在玉归舟师徒皆消失之后分到了乾元山的权柄,书房里为何会多一些星辰阵图,这其中因由,明波心里早就一清二楚。
归舟长老之事,甚至追杀大师姐的事情,明波的师父手上都并不清白。
才会在事后分了大把好处到手。
“大师姐,朋友之谊,怕是比不过,师徒之情。”
听见明波这么说,宋丸子仍是在笑着,手中一转,一个小纸包已经出现在了她掌心。
“这是山药酥,我做了用来当零嘴的,很甜,你吃吧,别哭丧着脸。”
小纸包被她扔到了明波的怀里,宋丸子又起身,继续去看着那些被她困在阵法中的食修。
在她身后,明波抓紧了小纸袋,就像很多很多年前,被摸着脑袋看星星的小姑娘一样,又想哭,又想笑。
看看明波,再看看大师姐,最后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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