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口中的她们,自然是指的将军府的另外三位少奶奶。
包括庄婉仪在内。
凤兰亭点了点头。
“兰儿进来的时候,二嫂和三嫂都在门外等候,没敢进来。大嫂住得远了些,想必现在也该到了。”
庄婉仪和古氏,在老夫人的面前,自然没有凤兰亭的面子大。
也只有她能横冲直撞,在老夫人吩咐谁也不见时,还能顺利进到正房。
并且没有受到任何责骂。
老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头上的银发,像是一瞬间增多了许多。
看起来越发苍老。
凤兰亭扶着她的手,也觉得吃力了不少。
“到正堂去说话。”
“是。”
婆媳二人慢慢地走了出去,老夫人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被凤兰亭搀扶着。
却觉得脚下像灌了千斤重的铅,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艰难。
比当年老将军战死沙场之后,还要艰难。
那个时候,她起码还有个儿子,将军府还有一根顶梁柱。
而现在,呼喇喇似大厦倾颓,她要顶起将军府的天,重如泰山……
正堂之中,庄婉仪和明川郡主、古氏已经分位次坐好。
庄婉仪红着眼低着头,时不时用帕子掩面,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明川郡主坐在一旁,看着她低头垂泪的模样,无奈又酸楚。
她的确可怜,倘若北疆的军情早一天到,岳连铮早一天离开长安。
那么庄婉仪就不会嫁进将军府,现在也不用,成为将军府的最后一个寡妇。
还是和自己的丈夫,只见过一次面的寡妇。
庄婉仪不知道明川郡主心里的想法,她只是想着,怎么样使用自己帕子里的辣椒,才能哭得更自然。
倘若她能听懂明川郡主的心声,一定要回答一句,这有什么好可怜的?
总比她前世连自己丈夫什么样都没看见,还要被恶婆婆和妯娌害死去给他陪葬,要好得多了吧?
缓慢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三人听出了老夫人的脚步,便从座中站起。
果然门帘一揭,凤兰亭搀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而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她坐下的时候,还朝着庄婉仪看了一眼。
见后者正低头垂泪,心中又是为岳连铮而伤怀,又是为庄婉仪的痛哭而得意,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异样之感。
可庄婉仪能够光明正大地哭,因为她是岳连铮的妻子。
凤兰亭却不能。
“老夫人,事已至此,还请节哀。”
一片寂静之中,明川郡主先出言安慰。
老夫人朝她点了点头。
“三郎的尸首还在边关,眼下不是哀的时候。他父亲战死的时候,是三郎把他的尸首背了出来。现在三郎自己……不知道谁会把他的尸首,背回来。”
沉默了片刻,一向木讷的古氏也开了口,劝说老夫人。
“老夫人请放心,岳家军上上下下,都唯三爷马首是瞻。他现在……其他的将士,就算拼去自己的性命,也会把他带回来的!”
古氏本就是岳家军出身,她的父亲是老将军的部将,她对岳家军的品性毫无怀疑。
老夫人忍不住看她一眼,只觉得古氏从未说过一句动听的话。
除了今日这句。
古氏难得被老夫人高看一眼,心中也有些许的激动。
紧接着,老夫人把目光投向了庄婉仪。
她穿着一身清淡的素衣,像是听说岳连铮战死的消息以后,特意换上的。
面上脂粉未施,头上的首饰也有一根银钗,整个人淡得像一抹云。
她正弓着背低着头,面上落泪不止,却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像是担心让老夫人触景伤情。
老夫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要哭就哭出声吧,将军府的刚强勇毅,不是用来约束你一个女子的。三郎是你的丈夫,就算你哭得再难看,那也是应该的……”
庄婉仪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敢情老夫人这是以为,她在强行压抑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什么跟什么嘛。
她只是用辣椒来逼出泪水,眼睛全是因为刺激才红肿,根本哭不出声罢了。
严格来说,这连哭都不算。
正是因为她哭不出来,所以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反而让老夫人称赞了她。
“我,我没事。老夫人节哀,不要被儿媳影响了……”
她只能就坡下驴,装作一副坚强的模样,把泪水抹净。
抬起头来露出那红肿的眼眶,反而叫众人看得,更加心酸难以言喻。
老夫人朝她摆了摆手,算是领会了她的好意。
将军府的刚强勇毅,不是用来约束女子的,但却是老夫人用来约束自己的。
从老将军战死那一天起,她就告诉自己,要像老将军一样治理好家宅。
如今连岳连铮都死了,整个将军府的荣光和责任,都系于她的身上。
她更加没有资格不刚强,没有资格委屈哭泣。
“圣上已经有了旨意,追封三郎为一品将军侯。可惜这个世袭三代的爵位,已经没有人能够继承了……”
老夫人说起这个,忍不住又伤感了起来。
庄婉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老夫人禀名。
“不,有的,廷哥儿难道不是三郎的血脉吗?”
她在这个时候提到廷哥儿的名字,惹得众人一惊。
明川郡主更是蹙起了眉头,不知道庄婉仪意欲何为。
廷哥儿是个听不见也不会说的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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