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浮薇是夏天的时候说要回去东昌府的,但真正动身的时候已经是九月里了。
本来不会拖这么久,主要是八月下旬是宋家夫人的寿辰。
作为头次上门的义女,总不好明知道义母寿辰将近,还一走了之。
故而专门留到宋家夫人做完寿才告辞。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跟宋家人的关系也融洽了不少。
出发这日,谢氏跟宋稼娘都到长亭相送,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登车作别。
沈家那边不动声色,却将这一幕打听到,沈三小姐就跟张氏说:“看来咱们倒不必担心这位是个拎不清的,能抢了宋稼娘的准未婚夫还跟宋家处好,进了咱们家门也不会太生事。”
张氏说道:“她愿意让我省心,我也懒得找她麻烦。就是她家里人丁单薄,也不知道日后子嗣上头会不会再叫我操心?”
言外之意,就是郗浮薇只要进门之后不影响沈窃蓝的后嗣问题,张氏对这儿媳妇也没其他要求了。
沈三小姐转过身就将这话传给了沈窃蓝,顺带讨要好处。
她这段时间没少给郗浮薇说好话,可未必是真心向着这未来二嫂,不过是被兄长收买,专门策反张氏的。
沈窃蓝得知母亲的想法后总算放下心来。
虽然郗家的确人丁单薄,甚至之所以会招来灭门祸事,跟这一点不无关系。
试问郗家倘若像闻家一样,子弟众多,即使声势不如闻家,闻家又怎么敢起谋害他们的念头?
毕竟勾结大夫害死一两个人还能遮掩下,害死十几二十几个人,足够上达天听了,闻家敢疯,地方官也未必敢陪着他们疯!
要知道不管是前朝的太祖皇帝陛下,还是当今天子,可都不是手软的。
从郗家这几代的血脉情况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兴盛的样子,郗浮薇若是继承了这一点的话,的确需要担心子嗣缘浅的问题。
然而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沈窃蓝亲自抽空跑了趟东昌府,命人将郗府收拾出来,以备郗浮薇守孝。
不过郗浮薇风尘仆仆回到东昌府之后,却没有立刻住进去:“我要守孝,矫儿也是。我兄长没有旁的子嗣,结庐寝苫的事情只能矫儿来,就算如今日子已经出了小祥,垩室之居,放他一个小孩子独自住着,我也不放心。”
其实居丧的礼仪虽然自古流传下来,但寻常人家守的根本没有这么严格的。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时候不是每户人家都能支撑的起守孝三年不事生产的生活的。
何况像郗矫这种一脉单传的情况,年纪又小,万一守孝的时候吃不消来个三长两短,郗家就完了。
然而郗浮薇对郗矫寄予厚望,指望他跟自己那早逝的兄长一样,往后也能够读书有成,光宗耀祖。
那么守丧之事,该做的样子总要做,免得授人话柄,将来被人攻讦。
因此打算在垩室附近临时找个房子陪侄子。
“住个三五日也就是了。”沈窃蓝劝她,“就说悲痛过度病了,移回来就是。”
这一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郗浮薇也不想为了虚礼太苛刻侄子,于是决定让郗矫在垩室住个七天,完了称病还家。
然而郗矫七天都不想待,他之前被沈窃蓝安排的很好,住在沈窃蓝一个手下的亲戚家里,被那户人家视若己出,过的倒比在郗府时还开心点。
到底他只是郗浮璀跟通房丫鬟所出,不是正儿八经的郗家长孙。
那时候谁都没想到郗浮璀会英年早逝,都想着他日后必然还会再娶正妻,那样生的子嗣才是郗家正经继承人。
所以郗家上下对他不算坏,却也不算很亲热,不然叫郗浮璀将来的妻子跟嫡出子女怎么想?
这孩子于是就对寄养的人家恋恋不舍,听说要离开就很不高兴。
再听说要守孝就索性哭闹起来,说不想做郗家子弟,要去寄养的人家过日子。
郗浮薇也很干脆,直接把他拖起来暴揍了一顿,又吩咐饿了两顿,郗矫顿时就乖了。
乖归乖,看郗浮薇的眼神仍旧是透着不服气。
于克敌私下同她说:“你这侄子怪没良心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体谅你这姑姑,居然还生出了外心。我看你往后还是少在他身上花点心思吧,免得养出个白眼狼来。”
“他年纪小呢,不懂事也是有的。”郗浮薇揍侄子的时候一点没留手,打完了倒也不是很在意,说道,“这会儿犯糊涂还没什么好计较的。至于说是不是白眼狼,还得看往后。左右我只图他延续我郗家血脉,要是能够继承我兄长的遗志金榜题名那就更好了,并不指望他其他什么。”
郗家的事情现在差不多举国上下都知道了,人人也都晓得郗矫六岁没了亲爹亲祖父,全靠姑姑才侥幸活了下来。
郗浮薇这个姑姑对他有着抚育之恩,又是血亲长辈。
将来凭郗矫再有什么成就,敢对郗浮薇不孝,郗浮薇都站在道德高峰上,还怕收拾不了这小子?
所以她根本不担心郗矫长大后恩将仇报。
逼着这侄子在垩室住到日子后,打着养病的幌子把人接回家,跟脚就请了先生给他开蒙。
实际上在郗浮璀没出事前,已经开始亲自教授这儿子基本功了。
只是这小一年的变故下来,郗矫在外面的时候,人家只管吃喝,可没有请先生的待遇,倒把从前的功课给忘记的一干二净。
这时候只能再次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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