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渊水脸色有些憔悴,不知道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还是单纯赶路疲惫所致。
他在垂花门这边没说什么,只朝屋子里抬了抬下巴,待到了堂上,解下紫貂裘,露出一身半旧的青底鸑鷟衔花锦袍。这件袍子郗浮薇之前在邹府的时候见他穿过,这会儿随意一瞥,就察觉襟袖都宽大了不少,足见清减。
招了雅涵奉茶后,浅抿一口,就问他:“路上可是辛苦?怎么瘦了这许多?”
“你倒还敢心疼我。”欧阳渊水闻言,眼中就有了些微的笑意,只是语气却习惯性的带着三分轻佻,道,“我还以为你今儿个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呢。”
郗浮薇道:“咦,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居然连门都不敢进?”
“……”欧阳渊水稍微噎了噎,才摇头失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肯吃亏。”
郗浮薇闲闲说:“这也不是的,我其实不介意吃亏,关键是看占便宜的是谁。”
这话比刚才那句可是狠多了,刚才顶多是调侃,这句在欧阳渊水听着跟在他心上捅刀子似的,整个脸色都变了变:“那你想被谁占便宜?”
“反正不是你。”郗浮薇摆了摆手,让管事带着下人都出去,转向他道,“那些闲话且不说了,我只问你,你之前都说在应天府长住,预备考科举了,这会儿怎么又来了?可是开河这边还有什么变故?难不成那两位还没死心吗?”
她心里想着皇长孙刚刚被册封为皇太孙,按照道理汉王跟赵王再怎么不甘心,面对永乐帝这样的敲打跟明晃晃的表态,也该掂量着点儿才对。
不过这两位王爷一向就很有些悖逆,会不会迎难而上也不好说。
何况他们到底是永乐帝的亲生儿子,太子的同胞兄弟,永乐帝纵然选择了太子父子,对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无情。
所以为了防止皇长孙受册为太孙之后,东宫声势大涨,彻底绝了他们觊觎储君之位的路径,在这时候变本加厉做点什么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只可惜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开河之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起风波?
然而郗浮薇心里风起云涌了半天,欧阳渊水只是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没好气的说:“变故……你又不是男子,成天惦记着那些庙堂之事做什么!?我就不能是专门赶过来看看你的?”
郗浮薇惊讶道:“你没奉圣命跑过来,这是不想好了吗?”
欧阳渊水顿时黑了脸!
“我不是说你不是幼青的对手。”郗浮薇见状赶紧解释……只是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欧阳渊水险些掀了桌子:“我远道而来,你没句像样的慰问,扎起刀子来倒是雷厉风行是不是?!”
郗浮薇叹口气:“正因为你远道而来,还是专门为了看我而来,我不扎你刀子,断你念想,难道还温言细语的叫你越发忘不掉我么?”
欧阳渊水心里堵的慌,冷笑道:“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我是奉长辈之命回乡收拾些东西,以后就彻底迁走了……正好离得近,就过来转转,顺便打点秋风而已!你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就算早先在济宁的时候的确有些爱慕你容颜,这会儿去应天府见识到了那些桃红柳绿,难为还要继续眷恋你吗?”
“快过年了,打秋风的人一波又一波。”郗浮薇面不改色的笑,“我就防着你呢,不想你倒是直接说出来了,这下子我是给是不给?”
她居然顺着自己的话给了台阶,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她虐多了,欧阳渊水居然有点感动。
想想又觉得怨恨,这人这么聪慧,当初会没有及时察觉自己的心思吗?
只怕未必吧。
可她从来都没表露过,就好像两人只是比较谈的来一样。
欧阳渊水不免想着,郗浮薇到底是看中了沈窃蓝的人呢,还是看中了沈窃蓝的家世地位?
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他既希望是后者,又不希望是后者,心思的矛盾,连自己都理不清。
好一会儿,茶水都凉透了,欧阳渊水才端起茶碗,慢慢的呷了口。
郗浮薇提醒他:“凉了,我叫丫鬟进来给你换一盏。”
“你给我一支戴过的簪子吧。”欧阳渊水没理会这话,将已经冰凉的茶水一点点喝完,喝的涓滴不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冷下去。
这是在应天府就可以预料到的结局,可能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此行除了心痛之外不会有其他结果的缘故,他这会倒没有进门前所惶恐的失态,只听着自己的声音冷静道,“以后我们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就当是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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