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王三槐是个自来迷信的人,他无论做什么事,都讲究看看“风水”,平地而起的旋风,在他的眼里,那里面一定是藏着“风神”,是神仙在驾着风巡游。见神就拜,那绝没错。
但这股旋风来得甚猛,顺着大路,越刮越近,挟带起满地的枯枝落叶,黄沙尘土,正朝着自己迎面扑来,王三槐心里害怕,心说神仙这是要做什么?他赶紧往旁边的小路上岔过去,嘴里继续念叨:“风神,我给您让路了,您请走,请走大道,小人我走小路就好了……”
此时,天近黄昏,原野安静,再加上刚刚打过仗,路上更是行人绝迹,满眼望去尽是惨淡。王三槐心情郁闷,拐上小路,低着头跌跌撞撞,走了几里,发现岔得远了,小路曲曲折折,已经远离了十家镇的路。左近全是丘陵土岗,夜色将至,景色荒凉,他辨了辨方向,见旁边土岗旁有个窝棚,便决定坐下歇歇脚,抽袋烟。
窝棚是夏季时看瓜用的,此时瓜秧都尽枯了,窝棚早就废弃不用,几面芦席搭的四壁,处处残破,吓唬鸟雀用的烂布条,挂在窝棚角上随风飘摆。王三槐蔫蔫地坐到窝棚外,靠着木头柱子,闷着头发呆。忽然听到窝棚里传来说话声。
“轻点,轻点,你他娘的杀猪呢?”
“将就点吧,差点让人给宰了,拣条命偷着念佛算了,少在老子这里挑肥拣瘦。”
王三槐吓了一跳,窝棚里有人!他赶紧掐掉烟头,回身趴在窝棚残破的板壁上,透过破芦席间的缝隙,朝里张望。
窝棚里,果然有两个人,一个身黑色裤子,上身光着膀子,趴在地上,肩膀上似乎是受了伤,血红一片,另一个身穿灰褂子,手拿一只葫芦,正在给他冲洗伤口,那光着膀子的人呲呀咧嘴,嘴里骂骂咧咧,“哎哟,疼啊,慢点,你他娘这什么破药。”
“嘻嘻,老子这是千年美酒,名牌烧刀子,明朝酿造的,舍不得喝,给你洗伤用了,你知足吧,奶奶的。”
这俩人口里浑不溜丢地骂街,神态却是亲密,看得出是一对好朋友,王三槐心里纳闷,瞪大了眼睛往窝棚里仔细打量,此时天色将黑,窝棚里没有点灯,光线更暗,但窝棚一角竖放着一把刀,微微反光,却让王三槐看清了,不由吓了一跳。
这把刀二尺多长,长把单刃,刀锋耀眼,刃宽背厚,并不是普通百姓用的柴刀菜刀之类,显然是盗匪用的杀人武器。
坏了,土匪。
王三槐心里咚咚跳起来。他虽然是个老兵,但此时孤身一人,天色昏暗,野外遇匪,自是大大不妙。这时候,灰褂人在窝棚里点着一支蜡烛来,火光映红了两人的面孔。趴着的光膀黑衣人看不清面目,蹲着的灰褂人长得阔口咧腮,腮边长着个大黑痣,痣上一丛黑毛,烛光下,显得无比凶恶。
“天下比你再废物的人,保证一个都没有,”灰褂子给光膀子洗了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出言讥讽,“煮熟了的鸭子,就能让它飞掉,还差点把自己炸死,以后你别在江湖上混了,回家上吊算了。一个破丘八,都玩不转……”
“破丘八,手里有枪,腰里有炸弹,你吹什么牛皮……”黑衣人口里反驳着,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不服气地说:“让人家拿枪顶着后腰,有什么办法?说起这事儿来,倒霉就是了。换了你,早让人家枪毙了,好歹我算捡了一条命。”
“姓常的到底跑哪里去?”
“我怎么知道?他下了地道,我紧接着就跟了进去,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姓常的一点也没有发现,可是……唉,命不好,谁知道后边贴上来一个保安团的贼兵,这个王八蛋,象个鬼一样,蹑手蹑脚,突然就拿着枪冒了出来,当时吓得我一魂出世,二魂升天……你少装蒜,那个黑洞洞的地道里,正是野外的乱坟岗,突然腰后边冒出个枪口来,你不吓尿了才怪。那个贼兵,王八蛋,肯定也是贼娃子出身,下手又准又狠,把我胳膊差点拧折了……”
“哼,后来呢?”
“哪里有什么后来,后来他押着我往前走,老子幸亏心眼机灵,手脚利索,想拔下他腰里的手榴弹,跟他拼一把,其实,我只想吓唬吓唬他,根本就没想让手榴弹爆炸呀,谁知道,这家伙就跟……就跟你似的,死心眼儿不开窍儿,以为我玩真的,拼了命,跟我抢,结果……唉,手榴弹就炸响了,把他自己炸死了,我也受了伤。”
“废物。”
“命大呀,地道炸塌了,我被活埋了,可谁想到还能活过来,却原来是姓常的救了我的命,说起来,唉,天地造化,天不灭我草上飞的命……”
这人叫草上飞?
窝棚外面的王三槐,听得后背发凉,毫无疑问,这俩人不是飞檐走壁的大盗,便是杀人越货的响马。自己怎么鬼使神差,跟他们撞上了?三十六计,赶紧溜之大吉吧,他不敢再继续偷听下去,悄悄爬直身来,正要悄悄溜走,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风声。
王三槐也是老兵了,非常警觉,背后这阵风声来得急促,心知不好,急忙一个就地翻滚,就听“仓啷”一声,一把凉嗖嗖的刀子,擦着自己的脑瓜皮,飞了过去。
这一下,王三槐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滚在旁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人,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里拿着一柄细而窄的刀子,正冲自己恶狠狠的瞪眼睛。此时夜幕降临,一片昏暗,这个蒙面黑人突然出现,就象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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