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进屋的脚步一顿,扫了眼阴刀手边残留着黑色药汁的汤碗,随手带上了身后的纸门。
已是春末时节,阴刀的屋子里却还燃着火盆,身上盖的被子也是冬天的厚实棉被,屋子里密不透风,不一会儿,白兰就觉得身上出汗。这让她不禁怀疑,阴刀锁骨上的汗珠不是冷汗,而是被热出来的。
他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有那里不对,靠在软垫上,仰着头冲白兰柔柔微笑,笑容温柔,眼神缱绻。
不知为何,望着这样子的阴刀,白兰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还好斑先生没跟过来,不然又要浑身冒冷气了。
她顿了顿,这才松开扣在纸门上的手,走进屋子,在距离阴刀几米之外跪坐了下来:“阴刀殿下找我为何事?”
阴刀沉默了一下,望着她的眼神更加柔情四溢:“就是想见见你了。”
“……”习惯了人见阴刀的含蓄,他突然这么直白奔放,还很叫白兰有点受不了。
阴刀也不在意她的静默,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刚才我病发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了你。迫不及待地想见你,因为我怕……我怕自己就这么离开了,却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竟比死亡本身还叫我害怕。”
人见阴刀抬起眼,直直看进白兰眼底,也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情谊:“白兰,我……”
“阴刀殿下,”白兰却在这时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虽然你疾病缠身,但我觉得还是最好保持房间通气比较好。这样把门窗紧闭,只会对你病情更加不利。”
阴刀怔了怔,显然还没从抒情频道跟着调到科普模式,竟直言道:“可刚才你不是也把门关上了?”
“我那是怕你受寒,关上之后才发现……”她看了眼离阴刀不远的炭盆,“与其怕你受凉,还不如怕你中暑。”
阴刀眨了眨眼,还没缓过神来:“哦。”
他这样呆滞的神情,倒比刚才那副虚弱又诡异诱惑的模样让白兰感觉顺眼多了。
在得到他的许可下,她起身将炭盆熄灭,又走到窗边,将封着的木板取下来,支起木窗。
顿时,春夜温暖清新的空气便涌了进来,一下赶走了屋内的闷热。
白兰深吸一口这略带花香的新鲜气息,转身走到原来的位置,安稳跪下:“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阴刀唔了一声,停顿片刻,又试图将话语权夺回来:“自你离去后,阴刀便昼夜不能安眠,直到此刻见到你才觉得心下安稳,岁月静好。”
白兰点点头,满怀关切:“如果睡不着可以让药师开安眠药呀,殿下身体这样不好,应当多休息才是。”
“……咳,其实我的身体也没那么差,最近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犯了嗽疾罢了。”阴刀抬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会儿。
在他的设想中,不说白兰会被感动得立刻以身相许,多多少少也要有所触动吧。
可是,她就不。
银发女子再一次站起身,走到一旁将阴刀的羽织从几帐上拿下,又亲手为他披上。
白兰是站着的,而阴刀是斜倚着五色软枕坐着的,这一坐一站的高低差,让她给他披羽织时,不得不弯下腰,垂下眼睑。
银光闪闪的柔顺长发像星河般,从她的肩头滑落,垂在阴刀脸颊旁。
在这头发无意中隔出的小小空间里,女子皱起的眉和眼中的担忧是那样清晰。
她一边将羽织的衣襟搭在阴刀肩膀上,一边嗔道:“那也是生病,一方面要通风另一方面也要好好保暖才是。”
阴刀抬手,按住了向下滑落的衣物,却跟白兰抬起的手擦身而过。
在他还怔然时,她已经翩然走到门旁,拉开拉门,回头冲他一笑:“我这就叫美咲过来,殿下身边没有人照顾可不行。”
她身上清淡香甜的熏香似乎还留在室内,人却已如惊鸿片影般掠过远离。
阴刀抬起按在肩膀上的手,仍羽织滑落在地。打量着自己苍白的手掌,人见城年轻的城主露出一个绝不符合人见阴刀以往性格的微笑。
另一边,白兰让旁边厢房的美咲进去侍奉城主殿下,在侍女行完礼准备离去时,又忽然叫住她:“美咲,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殿下有什么异特殊情况吗?”
美咲以为她在关怀阴刀殿下的病情:“没有啊,殿下除了犯了嗽疾,夜难入寝以外,精神倒比往日还好。”
这倒是跟阴刀自己说的对上了。白兰思考片刻,又问:“那人见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也没……”美咲一下想到了什么,立即改口,“还真有一件,小野大人……被人发现切腹自杀了。”
“小野大人?”
“……恩。就是罪人小野虎太郎之子,作为文书奉行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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