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荧在一盏路灯下停了下来,她冷得手指都没有知觉了,却还是用这只没有知觉的手指替老人拉起了她的棉衣衣领。
“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薄荧准备带老人回火锅店借电话报警的时候,一声呼声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薄荧转过头的时候,一个女人正从十几米外,停在马路边上的黑色汽车上冲下。
她快步跑到老人面前,耳垂下镂空的菱形钻石耳饰在晃动下闪着璀璨的光芒,身上比老人穿得还少,外套下竟然是一条礼服长裙,保养得当的脸部皮肤细腻光滑,只有眼角的一点鱼尾纹出卖了她的年龄。
在确认老人没有受伤后,女人立即将手里抱着的羽绒服给老人裹上了,她的动作太快,薄荧都来不及提醒她自己的棉衣还被老人穿在身上。女人把羽绒服给老人裹上后才想起还站在一边的薄荧,她抬起头,在看清薄荧的长相后,除了眼底一丝怔愣外,没有明显失态。
“多谢你照看我母亲了。”女人说道:“你在哪里发现她的?”
“就在前面一点的火锅店门口。”薄荧说。
“妈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比女人慢一步下车的男人这时才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他问的是老人的情况,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薄荧。
“妈没事,是这位小妹妹找到了她。”女人看着后一步走来的男人,语气生疏而客气:“我的钱包放在车上,你先帮我谢谢小妹妹吧。”
“小姑娘,是你照看了老人吧?真是谢谢你了,叔叔没什么好送你的……”男人伸手摸向西装内侧的口袋,拿出了一个咖啡色的真皮钱包,随手就抽出一沓百元大钞递给薄荧。
“没关系的,老奶奶找到家人就好。”薄荧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看向女人:“奶奶身上穿的棉衣是我的……”
两人这才注意到薄荧只穿着薄薄一件单衣,女人愣了愣,立即把老人身上的棉衣脱下还给了薄荧。
“小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女人再次说。
男人还想说什么,女人微微蹙了蹙眉头,语气依然是冷漠淡然的:“儿子还在车外等着。”
薄荧的视线投向马路边的汽车,一个少年倚在车边看着这里,既没打算过来,也看不出要进车的意思,在他所处的昏暗光线下,薄荧只能看出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外衣,脖子上围了一条黑白格子的围巾,脸却模糊在了夜色里。
“好吧好吧。”男人回头看了眼儿子,对薄荧再次道了一声谢后和女人一齐走了。
薄荧穿上自己的棉衣,转身往回走去。
薄荧犹豫一下,看了眼纤尘不染的光洁地板,脱下了脚上的皮鞋。
走进大厅后,这栋豪宅带给薄荧的冷寂感更明显了,墙上的油画色彩鲜艳,晶莹剔透的咖啡桌上摆放着一整套简约精致的陶瓷咖啡杯,杯口洁净崭新,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光,又长又宽的真皮沙发上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薄荧在这间大厅里找不到一丝使用痕迹——这就是冷寂感的由来,这是一栋漂亮、豪华、昂贵、没有任何温度的房子,就像是从来没有被人入住过的别墅样板房一样。
薄荧从客厅中收回目光,快步追上走上旋转实木大楼梯的傅沛令。
他扶着扶手,走得吃力,薄荧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看也不看地甩开,他的视线一直盯着一个方向,薄荧随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隐没在走廊尽头的一片黑暗。
傅沛令终于走上二楼,他步伐踉跄地向着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的走廊走去,薄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将走廊尽头两扇紧闭的玻璃大门向两边拉去。
夜风一下子灌入了屋内,薄荧闻到了夜露的湿润气息,以及被夜风稀释、混入一丝傅沛令身上雪松香气的淡淡酒味。
傅沛令快走几步,走到了屋顶花园边缘的扶栏前,他抓着扶栏,向黑黝黝的山道尽头看去。
“你还记得圣诞夜那晚看到的夜景吗?”薄荧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傅沛令忽然问道。
薄荧还没有开口回答,他就已经把一个圆圆的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
傅沛令说:“今天我要请你看,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夜景。”
在傅沛令鼓励的目光下,薄荧按下了像是车钥匙一样的按钮。
刹那之间,黑黝黝的山路变成了梦幻的乐园,成千上万挂在枝桠上的彩灯一齐照亮了这条寂静的蜿蜒长路,光带一直延续到薄荧脚下的私人花园,星星样式的彩灯在护栏外的树枝上随风微动。
傅沛令突然伸手去摘那颗星星状的彩灯,薄荧下意识地正要阻挡,傅沛令的手中途一转,忽然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
“真以为我那么傻?”傅沛令笑着说。
薄荧从来没有见过傅沛令笑,所以骤然看到他的笑容,她不可避免地怔住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她心中一闪而过。
“这是你让人布置的?”薄荧问。
问完以后她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因为傅沛令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是别人送的。”傅沛令望着灿烂的光路,平声说道:“小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只要有了这条光路,不管多晚、多黑,我都能一眼见到他们回来的身影。”傅沛令顿了一下,收紧了握着栏杆的双手:“……可是我宁愿这条路一直黑着。这样就能欺骗自己,他们不回家是因为山路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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