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崔氏还以为自己听错,可她那渴望的小眼神儿不像开玩笑。
“将这里的绳子解开,抽起来,看到了吗?”
哦哦~~这篾匠的手艺还挺不错的,顾清心里感叹。
钱大猛崔氏觉得今天的丑丫有些奇怪,“丫头,你脑袋好些了吗?母亲和妹妹咋样了?”
顾清只是摇摇头,啥都没说。
老崔氏也习惯了,见她摇头肯定是不好,便叹气继续回去择菜。
丑丫不过六岁,顾清又常年独居,语言表达能力一般,两者结合,倒也没让人怀疑,只是之前怯懦性格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如今竟然直接跟老崔氏对视,倒让她有些惊诧。
对这丫头,她是怜惜的,摸摸丑丫额头稀疏的刘海,“可怜的孩子,灶膛里我烧了个土豆,你待会儿记得吃,小心些。”
丑丫这才认真细看眼前的老人,个头不高,一米六不到,花白的头发用篦子梳理地整整齐齐,在后脑勺简单挽成发髻,蓝色粗布衣衫黑色裤子,膝盖和肘关节上虽然缝着同色补丁,却针脚细密。
是个爱干净的老人家。
咧嘴露出一排细密的小白牙,这是对自己笑么?老崔氏再次惊讶。
丑丫也不知该跟眼前这位老人说什么,再者,她并不习惯跟陌生人打交道。
老崔氏对她而言,和陌生人并无区别。
丑丫惦记着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将簸箕里干瘪的谷子倒在地上,准备去厨房帮忙,却没想出笼的鸡竟如此热情。
等待许久的它们迫不及待冲出来,可顾清还没来得及挪开呢。
瘦小的她,肩膀上站着一只红冠公鸡,还有好几只竟然直接从她头顶上飞过去了,上下乱窜的鸡群吓得她面无人色,脚都不知该如何移动,缩着肩膀愣在原地。
老崔氏惊讶,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捡起扫帚,帮她驱赶开,拉起僵硬冰冷的小手,“走吧,先去吃点东西,你爷爷待会儿回来就麻烦了。”
老崔氏虽是当家主母,却没半点儿权利,每天的粮食都是钱进发定量拿出,按人头分配的。
一顿煮多少,吃多少,都由他决定。
轮到钱大猛一家,每天都要刮锅底,要不是老崔氏怜惜几分,丑丫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瞎了眼,没看清此人本质。
让钱进发上门的初衷,不过是孤儿寡母想多个依靠,那时老太爷已经沉积缠身。
临终前还心事重重,怕自己走了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却没想,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老太爷在之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即便生病花了不少银钱,至少日子过得自在,小崔氏更是当门户小姐娇养。
只能说他隐藏的太好,不到半年时间,硬生生将小崔氏独生女骄纵的性格收拾得服服帖帖,到后面怯弱如没出过门的小娘子,半句不敢诉苦。
待老崔氏发现不对劲时,钱进发已经无法撵走。
老太爷刚走,小崔氏(后面被迫改为钱氏跟夫姓)怀孕,家里又无半个男丁。
她争取过,可钱进发的性子太混,动辄拳打脚踢,两个女人合起来也不是对手,更何况小崔氏还有身孕,哪里敢反抗半分?
别说夺当家的权利,甚至孩子都必须姓钱。
这哪是招上门女婿,简直是财狼入门。
那段时间,母女俩眼泪都快流干,可日子终要过下去。
旁人虽然看不过眼,毕竟跟自家无干系,偶尔说几句劝慰的话,除了徒惹母女俩伤心外,无半点用处。
刚生下钱大猛的那几年,钱进发虽然性子暴虐,但总归收敛了几分,尽享当爹的乐趣。
可不懂啥时候,本就混不吝的个性突然大变,动辄对钱大猛一顿毒打,好几次都差点儿保不住。
之前机灵可爱的孩子,越来越寡言,见到爹跟老鼠见到猫,头都不敢抬,后来丑丫出生,不过是重蹈钱大猛的童年。
五岁那年,钱大猛出去打猪草回来晚了,钱进发硬说他贪玩耽误了时间。
刚进门,篮子还没放下,被钱进发提起后衣领往地上掼,脑袋直接磕在门槛上,晕了三天,人虽然救回来了,脑子却不好使了。
最让老崔氏心痛的是,她和小崔氏越是维护,钱进发打得越是厉害。
后面,她不敢多说话,干活总好过被毒打。
就这样,钱大猛磕磕绊绊长大了。
生下长女钱如菱,次女钱如萍,小儿子钱之航,钱进发敛财贪婪的性子依旧,好在不再随意打骂孩子,除了钱大猛。
钱大猛从小到大,除了结婚那天,几乎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脑子几乎无法自主思考,永远被各种呵斥和指令充斥着。
是人都有情感,只是他的情感从五岁那年开始,就被强制关闭。
所有的愤怒,悲伤,高兴与不高兴都只能接收,也无人教他如何排解,更没时间发泄。
二十几年,情感封闭发酵,各种酸苦辣杂糅,无法纾解和发泄,早已不知该如何表达情感。
对孩子,对妻子,对父亲以及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能做的,就像头老牛,吃得是草,挤得是nai,被骂得最惨,打得最狠。
这是顾清投进丑丫身体,这三天对老实爹人生的总结。
钱家人从开始的惊慌,到后面的麻木,甚至早已不再将他当做儿子,哥哥,兄弟,只是钱家一个不拿钱的长工而已。
能给他饭吃,已是恩赐。
这种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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