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抬头看去,只见来人黑发束冠,一身灰色流云劲服,衣上绣着凌国羽林卫的苍隼图腾,二十四五岁模样,生得剑眉星目,此时眸中厉色透出沉沉的肃杀之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出鞘。
这是羽林卫左翊中郎将林承,与慕珏一起前往赈灾区监督粮饷派发,是凌皇的得用之才。
林承眼风刚瞥到慕瑾身上,慕瑾的目光便透过林承,看向中间那个被三个将领拥簇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银色雪貂大裘,飒飒寒风之中露出里头紫色华服一角,赤马神俊,马上之人更是华贵俊美不可直视。
他眉头微蹙,风尘仆仆却发丝不乱,只有眼中的血丝透露些许疲惫。看见被难民围堵的慕瑾,他惊呼了一声:“阿瑾!”
慕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慕珏,此时马上的人纷纷翻身下马,由林承打头,齐齐向慕瑾行礼:“参见四公主!”
“哥哥。”慕瑾喜不自禁,踉跄着跑到慕珏面前,脚下的靴子太大,让她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慕瑾并不在意这些,慕珏向她伸出手去,将她抱到了马上。
看见慕瑾身上的血迹,慕珏皱眉道:“阿瑾,怎么弄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待会再跟你说。”
慕瑾附到慕珏耳边轻声道:“这些难民说,陈郡失守了。”
慕珏的背脊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怎么会,难道鄞都还不知消息?”
慕瑾嘴角微抿,周围人太多,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那些难民看着来了这么一群人,个个气宇不凡,又听他们叫慕瑾“公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可惊吓之后,委屈和憋闷又齐齐涌上来。
“军爷!军爷们!救救我们吧。天气苦寒,我们又没了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求求军爷救救我们!”
他们跪倒在地上,脸色皆冻得青紫,不住地打着哆嗦。
慕珏扫视他们一眼,沉声道:“林承,将他们带回鄞都,好生安置。”
“我带你回去。”慕珏低低对慕瑾说。
慕瑾点了点头,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上一次慕珏对他说这句话,还是在两年前。那时慕珏已然成人,遵循凌国皇室旧例受封开府。而慕瑾作为公主,只能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凌宫里。
她记得那一年冬天也是大雪,华贵妃封后以后,对她越发苛责。那一天她被罚跪在华氏宫外的夹道里,脸上冻得血色尽失。慕珏进宫请安,实则是为了探望她,看见她险些昏厥过去,一把将她抱起:“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哥哥想想办法,我带你回去。”
他们的母亲将他们留在了深宫里,于是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凌宫不是他们的家,有彼此的地方才是他们的家,他们是流着相同的血液,无法割舍联系的兄妹。
慕瑾叹了口气,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你总算回来了,昨日是母后的祭日,我替你磕过头了。”
提到母亲,慕珏微微哽咽:“我也已遥祭过了。”
骏马扬蹄,冻得结实的地上却掀不起一丝尘土。在这个异常寒冷的深冬,即使新年在即,却觉察不出一丝欢快的气氛。人人满面愁容,担忧和南越的战况,在鄞月河沿岸,常常看到拖家带口逃难的人群,像蝼蚁一样佝着身子,缓缓前行着。
但有一个地方是例外的,那就是——鄞都。
鄞都的城门大开着,迎接慕珏的归来。说起来是迎接,但等待着他的只有鄞都的守将和军士而已。
慕珏带着慕瑾踏行在鄞都的通衢大街上,看见树上挂着祈福的红绸,如同树上绽开的红花一样。红绸下面坠着细小的金玲,在风中发出一串串“丁玲玲”的脆响。行经在贵族的府邸之外,隐隐能听见里头传出的丝竹乐声,那里头飘出的风,带着一股沉水木味道的暖香。
“晋王府”三个烫金大字近在咫尺,慕珏轻唤道:“阿瑾,到家了。”
怀里的人并没有动静,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慕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睡了过去。
慕瑾身子娇弱,陡然受伤受寒,一病就是大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发生了很多,某一日,她看见慕珏一脸凝重,对她道:“阿瑾,我刚进了趟宫,鄞都和周围四城的防布图失窃了。”
采月那时刚端水进来,听见这话,铜盆倾地,热水洒了一地,冒出袅袅的水汽。
“那日宫里出了刺客,防布图正是被他窃去,想来必是南越的人。南越得了防布图,一路顺鄞月河而上,势如破竹。”
慕瑾捏紧了被角,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人,挣扎良久,还是将在宫里遇到陌生男子,又救他,再被他掳掠的事,悉数告诉了慕珏。慕珏早从采月那里得知了这些,不由问道:“阿瑾,你可有看见他的脸?近日鄞都府抓到了几个人,和这件事有关,怀疑是南越的细作。若你看清了那刺客的脸,也好指认指认。”
他的脸慕瑾还记得分明:“他……”
不知怎的,慕瑾忽然想起了那日在马背上套在她脚上的那双靴子和身上的大氅,想到宫墙之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带着围面,未曾露面。不过他身材高大,武功也厉害……”
慕瑾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心虚。
“嗯。”慕珏应了一声,“南越既派了人来,必要万无一失,轻易不会露什么马脚。你被他抓去,他却没有杀你,不知道还有什么盘算。阿瑾,你往后需得小心,这件事不可泄露出去。”
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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