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妹妹说得很对,克郎还是冷哼了一声。
“要是什么都能按照计划顺利实现,谁还用辛苦打拼?不过从本地女子大学毕业,又到本地信用银行上班的人是不会懂的。”
他说的是荣美子。明年春天毕业的她已经早早找好了工作。本以为这回她该生气了,但她只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不经意似的问道:“哥,你想过爸妈的晚年吗?”
克郎沉默了。父母的晚年——这是他不愿去想的事情之一。
“爸爸一个月前病倒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心脏病发作。”
克郎停下脚步,望向荣美子。“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荣美子定定地望着他,“幸好问题不大。不过奶奶卧床不起的当儿又出了这事,真是急死人了。”
“我一点都不知道。”
“听说是爸爸让妈妈别告诉你。”
“哦……”
那意思是,没必要联系自己这种不孝之子吗?克郎无法反驳,唯有保持沉默。
两人重又迈步向前。直到抵达镇民中心,荣美子再没有说话。
4
镇民中心是一栋比普通平房住宅略大的建筑,身穿丧服的男男女女在来回忙碌着。
母亲加奈子站在接待处,正和一个瘦削的男人说着什么。克郎慢慢走过去。
加奈子发现了他,惊讶地张大了嘴。他正想说“我回来了”,一看母亲身旁的那个男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是父亲健夫。他瘦了太多,克郎几乎认不出了。
健夫盯着克郎看了半天,才张开紧抿着的嘴。
“你怎么来了,谁通知你的?”他粗声粗气地问。
“荣美子跟我说的。”
“是吗?”健夫看了眼荣美子,又把视线移向克郎,“你怎么有空来这儿?”
你不是立志不实现理想不见面吗?——克郎觉得他其实是想说这句。
“如果你是要我回东京的话,我马上就回去。”
“克郎!”加奈子责怪地喊了一声。
健夫烦躁地挥了挥手。
“我没这么说。我现在很忙,少给我添麻烦。”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克郎正凝望着他的背影,加奈子开口了:“你可算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没准不回来了。”
看来是加奈子交代荣美子打的电话。
“我是给荣美子念叨烦了。话说回来,爸他瘦多了。听说前阵子又病倒过,要紧吗?”
被克郎一问,加奈子的肩膀垂了下来。
“他自己还在逞强,不过我看他体力是一落千丈了。毕竟都六十多岁的人了。”
“这样啊……”
健夫和加奈子结婚时,已经过了三十六岁。克郎从小就常听他说,这都是因为他一心扑在重建鱼松上,根本没空找老婆。
快到下午六点了,守夜即将开始,亲戚们陆续都到了。健夫兄弟姐妹众多,光他这边的亲戚就不下二十人。克郎最后一次和他们见面,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比父亲小三岁的叔叔很亲热地过来跟他握手。
“哟,克郎,还挺精神的嘛!听说你还在东京,在那儿做什么啊?”
“啊,呃,什么都干。”
没法明确地回答,克郎自己也觉得尴尬。
“什么都干是什么意思?你特意延期毕业不会就是为了玩吧?”
克郎吃了一惊。看来父母没把自己退学的事告诉亲戚。就在附近的加奈子显然听到了这番对话,但她什么也没说,把脸转向一边。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健夫和加奈子都觉得没脸告诉别人自己儿子要走音乐这条路。
其实他自己同样没有勇气说出口,但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
克郎舔了舔嘴唇,直视着叔叔。“我退学了。”
“什么?”叔叔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不上大学了,中途退学。”他继续说下去,眼角余光发现加奈子全身僵硬,“我想以音乐为生。”
“音乐?”叔叔的表情就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这时守夜开始了,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叔叔脸上写满了疑问,抓着其他亲戚说个没完,似乎是在确认克郎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
诵过经后,守夜按部就班地进行。克郎也上了香。遗像里的奶奶笑得很慈祥。克郎还记得小时候奶奶是多么疼爱他,如果她还活着,现在肯定会支持他的。
守夜结束后,大家转移到另一个房间。那里已经备好了寿司和啤酒。克郎扫视了一眼,留下的全是亲戚。去世的奶奶已经年近九十了,所以他们脸上并没有多少悲痛的神色。很久没见的亲戚们聚在一起,倒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气氛。
就在这样的氛围当中,突然有人大声说道:“多嘴!别人家的事你少管!”克郎不用看也知道是父亲。
“这不是别人家的事。搬到这里之前,这店是我们过世老爹的家,我也在那儿住过!”和健夫争吵的,是刚才那位叔叔。大概是喝了酒,两人脸上都红通通的。
“老爹开的那个店已经在战争中烧毁了,现在这个店是我开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你这叫什么话?还不是靠了鱼松这块招牌,你才能在那里重新开张。这招牌是老爹传给你的,这么重要的店,你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就要收掉,算怎么回事?”
“谁说要收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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