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将谢远楼眼底的纠结看得分明,暗暗叹了口气,再次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心:“你不必顾忌我在侧,就从直觉而言,你认为这信……是真是假?”
谢远楼抬头。
秦曜点点头:“你从小在真人跟前长大,也素来是真人最心爱的小弟子,若说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没事,大胆说出你的判断。”
谢远楼拿着信笺的手再次颤了颤。
按说起来,谢远楼好像从小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只要拿着一柄剑,刀山火海都敢闯。其他人不敢惹的人,不敢做的事,只要无愧天地,无愧己心,他好像就从来都不带犹豫的。
现在有一封疑似故去多年的师父的信送到手上,按他的性子,哪怕清楚知道有诈,也必定要去会一会看是何方妖魔的,更别说心存希望的情况了。
可偏偏,信中所说的内容又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事情又来得太急,让历来极有主意的谢远楼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薄薄的一张纸,如同千钧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前进一步,亦或是犹豫不前,都可能是挽大厦之将倾,也可能是坠落深渊,万劫不复。
这封完全出乎意料的信让秦曜也拿不定主意,既不能拿着展示给太多人看,偏又极其重要,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连绕几个弯弯旁敲侧击证实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事关中州绝大部分仙门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就这样突兀地摆在了两个早已在修真界崭露头角、却从未真正确立权威的人身上,不由得人退却半分。
秦曜将信纸从谢远楼手中抽出,再次从头至尾细细地看了几遍,苦笑道:“我算是明白一点当年邪修大举入侵时,明庭真人他们尚未足够成熟,便不得不步步小心,靠血肉之躯一点点夺回所有地方的感觉了。”
“……最沉重的,不是自己命悬一线,也不是身边并肩作战的好友可能下一瞬就身首分离,神魂俱灭,而是,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你,而你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事关所有人的未来。”
生灵二字的分量,两人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过。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决定才是对的。
比秦曜压力更大的是谢远楼,判别这封信的真假,甚至即使它真的出自明庭真人之手,真人写这信时是否处在清醒的状态,都最终要落在他的身上。
得凭着他时隔多年的记忆,一点点翻找与师父相处的点滴,落下一个是或否的重锤。
谢远楼摇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不露面,一出来就给我这么大的考验,也太刺激了。”
他想要显得轻松一点,神色倒是越来越凝重了。
秦曜干脆也不提这件事,起身便往外走:“我去仔细盘问那妖修,就不信撬不出端倪来。”
风风火火地走到门边时,身形又顿了一下,偏头:“你只需要说自己认为的就行,至于结果……还是病怏怏的走不了几步路呢,就不劳费心了,天塌下来,也有我扛着。”
这一次,就让我从始至终都站在你身前。
谢远楼微微抬了抬眼,看了秦曜一下。不过短短片刻功夫,他的额上已经见了汗,沉默地坐在榻上时愈发显得身形单薄无比,但眼神是无比锐利的,一如当年拔剑四方意气飞扬的模样。
准确地说,他视线的焦点并没有落在秦曜的身上,只是往这边带了一下。但脸上却很快地掠过了一丝笑影,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秦曜心头一热,几乎就要为这人疯狂,强行按捺下所有的心绪,匆忙强调了一句“撑不住了就把剩下半株灵草吃完”便飞也似地逃开了。
玄色大船在半空中悬停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有人注意到了麒麟阁不寻常的动向,匆匆地离开,穿过重重人群,报到了正在豪情万丈地开“誓师大会”的混元宗宗主万天齐耳中。
正慷慨激昂地痛陈邪修作恶多端、各中州仙门应当齐心协力共抗大敌的万天齐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冲手下挥了挥手。
偏巧誓师大会也已到了尾声,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小插曲,事一结束便试探着问道:“万宗主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万天齐本不欲回答,但提问的是拥了崇光阁半壁江山的樊正清。
虽说樊诚志通邪修给了崇光阁一个大大的没脸,分裂后的崇光阁声势也大大不如从前,但崇光阁作为三大仙门之一的威名毕竟不可能一下子衰弱下去,大庭广众之下一点小面子,还是要给的。
更何况樊正清是个识趣的人,今天这出中州各大仙门结盟并选一名盟主之事,也有他尽心尽力推动的功劳。这么帮自己抬轿,也不好马上过河拆桥。
因此,万天齐头脑中迅速地转了几转,终究把事情说了出来,只是又加了些自己的修饰:“是这么一回事,今日是中州数百年来难得的大事,我等齐聚一堂,为的是中州各仙门长长久久的大计,虽说前路危险重重,需要诸位舍生忘死,披荆棘前行,但大丈夫在世,总有些事哪怕肝脑涂地也不得不为,诸位能够义无反顾地前来,万某真觉得热血激荡,感慨无比。”
他声调略高,底下大小数百仙门的代表不知他为何突然起这么个话头,都静待下文。
有的还不失时机地吹捧几句:“哪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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